回去的馬車裏，顧柔抱著小小的骨灰壇子，默不作聲。
她的眼睛已經腫得像是核桃，可憐的惹人心疼。
周盈很周到的照顧著她，生怕她的風寒加重。
隻是，病能治，可是心病卻不能。
“小姐，是不是要找個地方，把青墨公子安置了？”周盈很小心的說。
顧柔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去上青村。”
“哎。”周盈就對外麵的張大寶說去上青村。
張大寶立刻改了路線，往上青村走。
王夢見顧柔來，很是高興。
可看她這般憔悴的樣子，心疼道：“你這是怎麼了？”
顧柔輕輕擺手：“別問，給我一把鏟子。”
王夢立刻讓跑趟去取來。
等鏟子拿來，顧柔拿過來，隻道：“都別跟著我。”
說完，她就拿著鏟子和青墨的骨灰走到了客棧最後麵的竹林。
她找了一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在地上開始挖坑。
周盈和王夢跟著過來，兩個人站在很遠的地方看著。
“你家小姐她……”王夢看到了骨灰壇子，就明白了。
周盈眼睛紅紅的，“我家小姐本就感染了風寒，這幾天吃的又少……”
“唉。”王夢輕歎，邁步走了過去。
她蹲在顧柔的身邊，奪過鏟子幫她挖。
顧柔頓了一下。
王夢就道：“你一個人要挖的何年何月，再說你這般矜貴，這手不是幹這個的。”
顧柔伸手，用手把土捧出來。
王夢讓周盈再去拿工具來。
三個人就在地上挖了一個坑。
顧柔拿出青墨的骨灰壇子，慢慢的放了進去。
她木然著，用手把骨灰壇子埋上，眼淚就沒停下來過。
王夢無奈搖頭，“這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嗎？”
她走去一旁，找了一個長形木板子，還拿了毛筆。
“給。”王夢遞到顧柔的手裏。
顧柔接過，已經凍僵的雙手，一手扶著模板，另一隻手舉著毛筆。
她在木板上，一筆一劃的寫：亡夫青墨之墓。
王夢眼皮子跳起來，“顧柔……”
還是不要這樣寫了。
不然會惹麻煩的。
“不會有人知道的。”顧柔推開王夢的手，這也是她選擇把青墨葬在這裏的原因。
別人來了，也不會知道這是她立的墓碑。
寫完之後，顧柔把墓碑立在墳前，看著上麵的字，怔怔的出神。
很快，又下雪了。
王夢就勸她：“顧柔進去吧，外麵太冷了，你這樣身子都吃不消，難道你要和他一起去了？”
顧柔沒說話，伸手摸了一下已經幹了的字跡，“王夢，我這個人曾經也是鐵石心腸的。對人看似禮貌實則疏冷，也知道自己不會喜歡別人。可是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想的，平白無故的就對我好，他明明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卻像是不知道一樣，我之前的日子過得清苦，他卻幫我把這個家撐起來了。”
王夢知道，在顧柔到了上青村之後，若不是有青墨，她也很難有現在的生活。
“我們生活了一年之久，他已經融進了我的生活。”顧柔嗓音越發的沙啞：“他出門我會牽掛，他回來我會高興，和他就像是做了好久好久的夫妻，沒有生疏的感覺。”
她看清風是他，看明月是他，看眼前的一切都是他。
可如今他沒了，清風不是他，明月也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是他了。
一個人走進了你生命，留下了那麼多，又走了，這種滋味像是被抽空了，連心髒也一起被帶走了。
心痛就是這樣。
可若是心死，就是疼的麻木，沒有了感覺。
顧柔已經泣不成聲。
王夢就抱著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哭。
一生最喜歡的就這麼走了，沒有誰是能扛得住的。
能哭出來也是好的，免得憋在心底，留下病根。
——
夜裏。
顧柔一直囈語不斷。
周盈試探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急忙去找王夢。
她們住在客棧裏，也算是方便。
王夢和周盈輪流照顧顧柔，天亮了她身上的溫度才漸漸散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家小姐以前身子骨還算是硬朗，可是這麼一折騰，這身子且要將養著呢，”王夢輕歎。
周盈用熱帕子擦著顧柔的額頭，哽咽著：“我家小姐她是傷身又傷心，這回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交代。”
“這件事你不要往外麵說，孫媽問了也不能說。”王夢叮囑：“別人若是問起來，你就說你家小姐看見了一些不好的畫麵被驚著了，知道嗎？”
“是，我知道。”周盈點點頭。
“我去看看薑湯煮好了沒。”王夢起身，走出去。
等天亮了。
顧柔才清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她目光沉沉，神情變得黯然冷淡。
這時，有人進來。
是金蕊。
“你怎麼來了？”周盈驚訝。
“十三爺去府裏送了消息，老爺不放心就讓我來了。”金蕊回答。
周盈道：“小姐感染了風寒，前些日子好了一些昨天又凍著了。”
“我來，你去歇著吧。”金蕊看著周盈眼底下一片烏青，就接過她手裏的活。
周盈是有些扛不住了，就去旁邊的羅漢床上歇著。
金蕊湊到顧柔身邊，低聲道：“小姐，老爺讓我給你帶話，公文已經下來了，老爺升任都察院四品左僉都禦史了。”
顧柔反應冷淡，“何日回京？”
“這老爺沒說，似乎是想等著小姐回去商量。”金蕊道：“家裏的人都歡喜壞了，想不到老爺比從前還高升了一級。”
顧柔清冷道：“意料之中。”
“還有，朝廷也下了文書，表彰了宋家，廖家還有小姐，賞賜了不少的東西，可小姐不在，是老爺幫著接下的。”金蕊道。
“都是身外之物。”顧柔閉了閉眼睛，“家裏可還有其他的事？”
“沒了。”金蕊道。
顧柔想了一想，如果去京城。
她就能更加接近朝廷的中心。
青墨不能白死。
她也不能善罷甘休。
她不能看著鳳訾衍活的那麼滋潤。
這個時代女人不能參與朝政，可若是在定遠王府的後院掀起一些風波，她倒是能有這個本事。
顧家有個小姐在裏麵，她就要把這池子水攪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