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德道：“不用了，就我一個人歸置一間屋子出來就行。再說咱們顧家是清門，請那麼多丫鬟被人瞧見了不好。”
顧柔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顧修德垂下眼簾，端起茶杯似乎是想掩飾著什麼。
他該不會是囊中羞澀吧？
“哎呀，我是說讓我的丫鬟去打掃。”顧柔笑著：“竟然讓爹誤會了。”
“啊。”顧修德十分的尷尬，畢竟他是真的沒錢。
顧柔去找主簿要了宅子的鑰匙，然後帶著孫媽和周盈，把宅子收拾了一番。
宅子是三進的院子，因為隻有顧修德一個人住，他們就把一進院給打掃出來了。
顧柔自己掏錢，置辦了一些東西，倒也顯得沒那麼空曠。
顧修德進了院子，看到正廳書房布置的書架、花瓶、筆墨紙硯，微微有些驚訝。
特別是硯台還是降州出產的澄泥硯，是他最喜歡的。
顧柔把顧修德的包袱打開，裏麵竟然就幾件單衣。
孫媽也驚了，“哎呀，老爺就帶了這麼點東西來了？”
“孫媽，奇怪呀。”顧柔看著幾件單衣也不敢相信，“顧家不是大戶人家嗎，我爹之前可是四品，還有我娘的嫁妝，用得著這麼寒酸嗎？”
“是啊。”孫媽也奇怪。
“該不會顧家已經外強中幹，什麼都沒有了吧？”顧柔大膽猜測。
“怎麼可能？”孫媽搖頭：“不會的。”
“孫媽，你還記得欣瓊嗎？”顧柔意味深長的看著孫媽，“之前不說她是被顧家老爺養在了外宅，是不是我爹把錢都花在她身上了？”
孫媽也鬧不明白。
顧柔讓她先把東西收拾了，然後去準備午膳。
午膳買的現成的，有脆皮肘子，辣炒羊雜碎，紅燒獅子頭，還有一鍋酸菜魚。
顧修德來吃飯的時候，看到這一桌子的菜肴，心裏泛起一絲異樣。
顧柔笑著：“爹，用膳吧。”
顧修德坐下來，卻繃著一張臉，“小柔，爹要說你兩句，這錢沒這麼花的。”
哦嗬！
終於來了。
顧柔倒要看看這個便宜爹，想要幹什麼。
她擺出一副委屈的姿態：“爹，我也隻是想讓你吃的好點，你瞧瞧你人看著這麼憔悴，日後你升堂，外人見縣城的父母官這樣，還以為全城的人都吃不飽穿不暖呢。”顧柔擦了擦眼淚。
顧修德嘴巴張開，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本就不善言辭，顧柔句句話拿做官來克製他，他也沒轍。
這一次，被朝廷貶職，他那點精氣神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那算了，不過就這一次。”顧修德擺擺手。
顧柔吸了吸鼻子，然後走過去，說：“爹，你嚐嚐這個辣炒羊雜碎，孫媽說這是你以前最愛吃的。”
顧修德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味道確實很好，沒有那股子膻味，又辣又香。
看得出來，顧修德是真的愛吃，他連續夾了好幾筷子。
顧柔坐下來，笑道：“爹，家裏人什麼時候過來？”
“她們不來。”顧修德對顧柔的一點戒備，因為剛才的話已經煙消雲散了。
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難道還會害自己不成。
這麼一想，身段也就放下了，不再那麼僵硬。
“那誰來伺候爹？”顧柔蹙眉，“不然我讓周盈留下來好了。”
“不用。”顧修德看了顧柔一眼：“你母親……她要照顧一大家子。”
他娶了續弦，本就覺得對不起顧柔，所以在她麵前有些顧忌。
“我倒是忘記問爹了，我現在有幾個姊妹兄弟？”顧柔問道。
“你有三個妹妹。”顧修德回答。
三個妹妹？
沒弟弟？
顧柔想了一下，還是不要問了。
這個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她若是問你沒兒子就像是罵人一樣。
“三個妹妹有母親照顧著，一定不用爹擔心了。”顧柔淺淺的笑著，好像對這件事一點都不介意一樣。
顧修德頓了頓，“小柔啊，你母親……”
“爹，你不用擔心，我長大了也懂事了，我娘去世了你身邊不能沒有伺候的人，將來我和幾個妹妹出嫁，能照顧爹的也隻有母親了。”顧柔懂事的說。
顧修德聽了這話，心裏極為熨帖，“你見過你母親就知道了，她雖然沒讀過什麼書，持家倒是很有一套。”
顧柔心中暗笑，這話是真心的？
就憑顧修德那包行李，顧柔就沒看出來持家很有一套的樣子。
不過，誰不要麵子，她懶得揭穿。
“那其他人都還好嗎？”顧柔試探性的問。
“你祖父祖母都很好，其他叔叔嬸嬸也都很好。”顧修德幽幽的說。
這話看似回答，其實什麼都沒有說。
顧柔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就讓顧修德安心吃飯了。
吃過飯，喝茶的時候，顧修德也問了顧柔一些問題。
“你怎麼在這裏？”顧修德問著。
“外祖母去世之後，舅媽就把我趕出了家門，我到了這裏不慎落水被人救起。身子骨不好修養了一段時間，再後來身上沒盤纏回去，之後就自己想辦法掙了一些開了一個酸菜坊慢慢的積攢著才開了香鋪。”顧柔解釋。
顧修德道：“你怎麼不寫信給我，我好派人來接你？”
“唉，我當時命懸一線，心想若是讓爹來接我，這一折騰怕死在半路。”顧柔紅了眼睛，“再說，我若是死在了半路到了家裏多晦氣。”
顧修德意識到自己失言，當初顧柔一定顧慮很多，然而還不是怪他這個做爹的忽視了她。
所以這個話題也沒再繼續下去。
顧柔要回去了，臨走的時候，有人找顧修德談公務，他就讓春宗送她。
春宗送顧柔到門口，忽然開口：“大小姐。”
顧柔笑眯眯的看著他。
“大小姐好不容易和老爺團聚，奴才也是替你們高興。”春宗猶豫了一下，“不過，大小姐離開顧家多年，有些事怕是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顧柔問道。
“夫人生下一個女兒，那才是顧家的嫡女。”春宗幽幽的說。
顧柔冷笑，“嫡女就嫡女，我是嫡長女，有衝突嗎？”
春宗彎下腰，沒有說完。
顧柔在轉身上馬車，然後離開。
春宗看著馬車遠去，五指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