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西北來的。”男人擦了擦眼淚,“今年旱澇,老百姓顆粒無收,沒人管我們,這到了冬天大家都餓的不行,就都出來要飯了。”
“旱澇?”青墨劍眉微蹙,眉心隱隱的滲透出戾氣。
“是,今年沒收成朝廷還加收糧食,我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本來我們那個地方這糧食就不好收成,這一鬧旱災,更是什麼都沒有了。”男人解釋道。
“那些官員沒有上報嗎?”青墨問道。
“有上報的,聽說被上一級給壓下了,有個替百姓說話的,竟然還被入了大獄。”男人苦巴巴的說:“這麼一鬧,誰敢再去上報啊。”
“這群……”青墨剛要罵人,卻發現顧柔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收斂身上的戾氣,“這群當官的真是可惡。”
顧柔道:“這次出來乞討的人多嗎?”
“多,我們也是跟著大家夥兒走散了,不然應該就直接去京城了。”男人回答,“我們來的路上聽人說了,這次受災的有三十萬人了。”
三十萬人?!
顧柔聽著都覺得觸目驚心。
這麼大的數字,朝廷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青墨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顧柔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若有所思。
“你們到了京城能做什麼?”孫媽開口問道。
他們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搖搖頭。
“天這麼冷,你們帶著孩子往京城走,怕是你們扛得住兩個孩子也扛不住。”孫媽看著兩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最大的也就七歲,另一個五歲的樣子。
女人忽然又給顧柔跪下,“恩人,謝謝你的一飯之恩,我們夫妻倆無以為報,可是這次進城我們也是為了生存,能不能先把兩個孩子放在你們這裏,等我們找到了活計,再把她們接走?”
“娘,不要,不要!”大丫二丫嚇得以為自己的娘不要自己了。
女人就抱著她們哭起來,其實她也舍不得。
可是兩個跟著她,一定會受委屈,說不定會……餓死。
顧柔去看青墨,“依你看,他們到了京城朝廷會怎麼做?”
青墨沉了沉,“開倉放糧是一定的,隻不過到了京城……”
“怕是還沒到就要被官府的轟走。”顧柔接著說,“或者槍打出頭鳥,抓起來幾個,這些人也就不敢鬧事了,對不對?”
青墨看著顧柔,“這是一定的。”
即便朝廷上有為民著想的好官,也不見得事無巨細。
顧柔也明白這一點,才會這麼說。
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
良久,顧柔才道:“你們先在我這裏住下吧,我也管不了那麼多災民,可是遇到了你們,我也不忍心把你們往外麵推,等朝廷那邊有了好消息,到時候你們是去是留,自己做決定吧。”
“謝謝,恩人。”他們一家又給顧柔跪下,磕頭。
顧柔讓孫媽把他們都扶起來,就把他們安排在鋪子裏住下。
她問了一下男人的名字。
男的叫喜柱,今年二十七歲了。
喜柱媳婦是二十三歲。
看到顧柔他們在包粘豆包,喜柱媳婦立刻洗手幫忙。
喜柱就去外麵抱了柴火進來。
紅袖和大丫二丫一起洗幹紅棗。
青墨原本坐在椅子上,他忽然起身,然後又坐下。
顧柔似乎明白了什麼,去櫃台下取了一件早就做好的黑色鬥篷和一百兩銀子,遞給他。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顧柔。
顧柔微微一笑:“青墨,你我都是聰明人,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你不想說也可以不用告訴我,可是這一次你若是不再回來,我隻希望你能托人告訴我一聲。”
青墨抬手,他本想去摸顧柔的頭頂的,可是人多他忍住了,輕輕的把手放在她捧著的鬥篷上。
半晌,他深不可測的眸子看了看她,俊美又儒雅的臉浮現淡淡的笑,“顧柔,過年我想吃你包的餃子。”
顧柔輕笑,“那就早點回來。”
“嗯。”青墨把銀子收起來。
顧柔展開鬥篷,幫他披上,然後給他係著帶子,“路上小心。”
青墨低著頭看著她,熾熱而霸道的呼吸噴灑在女孩小巧精致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抱了她一下,“等我。”
說完,他鬆開顧柔,轉身就走了。
顧柔站在門口,也不去看,隻是站著。
孫媽走出來,看著顧柔,不放心道:“小姐不看看嗎?”
顧柔搖頭,“看了會舍不得。”
“小姐,覺得他會回來嗎?”孫媽又問。
“不知道。”顧柔想了想,“我們又沒有海誓山盟。”
“小姐為什麼不問問他的來曆?”孫媽蹙眉,她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顧柔笑了笑,幹淨的臉上十分的淡然,“孫媽,萬一他是遙不可及的那種人,你讓我怎麼辦?”
孫媽沒有說話,就算顧柔是顧家的嫡小姐又如何,總有一些人她也是高攀不起的。
與定遠王的婚事,若不是當初顧柔的娘救了他娘,怕也不會有指腹為婚這件事了。
——
青墨走了有十來天,顧柔一直都關注著京城的消息。
每天她都在鋪子裏,聽那些人高談闊論,雖然她不知道青墨的身份,可是聽到西北災情一點點的緩解,她就知道離青墨回來不遠了。
“這次定遠王可是立了大功了。”黃監工對顧柔說:“他從雲南那邊調了好多的糧草,替朝廷分憂,聽說連攝政王都對他褒獎有加。”
“是嗎?”顧柔笑了笑,“這次大功隻有定遠王一人嗎?”
“他是大將軍,替他辦事的人多,可是大功算他,其餘的人也有獎賞。”黃監工道。
顧柔點點頭。
孫媽衝顧柔擠眉弄眼的。
顧柔走過去,“怎麼了?”
“小姐,青墨會不會就是……”孫媽意味深長的看著顧柔。
“你沒見過定遠王嗎?”顧柔問。
孫媽搖頭,“我當然沒見過了,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顧柔想了想,“他如果是,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麼他們的婚事就名正言順了。
總不能他看不上自己這個落魄的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