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將那盅湯喂到孟厲口中的時候，她指尖還是忍不住地發顫。
但凡這裏頭，還有些什麼她未曾發現的東西，孟厲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安如霜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結果。
孟厲緊咬著牙關，並不怎麼好喂，安如霜嚐試了幾次，他都好似全無知覺一般，那湯水半點咽不下，俱順著嘴唇流淌出來。
“雲然……”
那湯水之中帶著安如霜的鮮血，如今透著殷紅，好像孟厲吐血了一般。
安如霜喟歎一聲，指尖顫了顫，而後，她垂首將一口帶著血腥味兒的湯含到口中。
緊接著，她垂下頭顱，緩緩地，壓在了孟厲全無血色的薄唇上，以口渡藥。
在一旁看著的兩人不由俱是微微一怔，如今的孟大將軍，可是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活屍。
而且，那一盅湯水，也並不能將所有的隱患都排除。
但安如霜，她就這麼，全無畏懼的為孟厲以口渡藥。
杜勇身子一震，眼眸之中的神色不由複雜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安如霜，隻是，她做的這些，哪怕安如霜如今還是鬼，他也認了！
這個女人，雖然嘴硬，但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對將軍最好的一個人了。
她有資格做將軍的夫人。
杜勇如此想著，看著安如霜和孟厲的眼眸之中，不由多了幾許說不出的柔和。
安如霜用舌尖輕抵著他的牙關，把混合著鮮血的湯水渡到孟厲的口中，一次又一次，仿佛永不疲倦一般。
將所有湯水喂完之後，孟厲卻仍舊是緊閉著雙眼。
安如霜看著他的樣子，一顆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兒，說不出的恐懼圍繞著她。
她臉色愈發地蒼白起來。
那老頭兒轉眼看到安如霜這般的樣子，不由道：“你失血過多，還是先吃點東西，去歇一歇。”
自從這孟厲暈倒之後，已然整整兩天兩夜過去，她不吃不喝不眠，昨日還流了這麼多鮮血，便是個鐵人，也是撐不住的啊！
安如霜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得，等他醒過來……”
她得看這他醒過來，她還有好多話沒說，還有很多事沒做。
不能讓這個男人，就這樣死在她眼前。
她不允許。
安如霜就這麼坐在床邊，外頭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臉上，閃著斑駁的光暈。
她一動不動，蒼白的好似一個冰雕。
門外又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杜勇正靠在一邊昏昏欲睡，聽到聲音，連忙起身拉開了門。
祝纖纖穿著月白色的小褂，一襲碧青色的馬麵裙，讓她整個人好似一滴清澈幹淨的水珠般。
她眼眸裏盡是擔憂，見到杜勇，不由道：“霜兒怎麼樣了？還有將軍，現在可還好？”
杜勇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在祝纖纖這裏，安如霜才是第一位的，至於這位漠北大將軍，隻是隨口問起罷了。
他緩緩搖了搖頭：“不太好。”
但卻沒點明說誰不太好，因為在他看來，兩個人都隻差一步便要升仙了。
安大小姐不吃不喝，整個人快成了透明的了，而將軍躺在那裏，仍如之前一般，未見好轉，也未見惡化。
但若是今天將軍撐不過去了，估計這位安大小姐也撐不下去。
這般想著，他沉沉歎息了一聲。
祝纖纖麵色差了些，她皺著眉頭，沉聲道：“我去看看她。”
而後，她看向杜勇又道：“這兩日/你們都沒好好吃飯吧，我做了些吃食，你們且先湊合吃點。”
杜勇這才注意到，她手中拿著一個碩大的食盒，足足能裝下七八人的吃食。
他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但又怎麼敢離開這裏？
見到這食盒，杜勇心中也不由掠過了一陣暖意。
祝纖纖將食盒遞給了杜勇，直直便往屋裏走去，見到安如霜如今的模樣，她心中不由驚呼一聲。
這還是她認識的囡囡嗎？
她麵色蒼白至極，一雙眼睛無神地愣怔地看著孟厲，一眨也不眨，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
便是祝纖纖走到了她的身邊，她好似看不見一般，未曾抬頭看她一眼。
祝纖纖隻覺得一陣說不出的心疼，她喚了一聲：“囡囡……”
安如霜卻並未看她。
祝纖纖還要再喚，卻見一旁的老頭兒搖了搖頭。
“別叫了，打從昨個兒給孟厲喂了藥，她就是這幅樣子。”
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樣。
祝纖纖心中一疼，眼窩也不由熱了起來，她咬著牙，緊緊攥住了安如霜的雙手，卻見她微微瑟縮了一下。
祝纖纖一愣，垂首看去，隻見她手腕上纏著一道白布，滲出微微的殷紅之色。
她心中不由一顫，一股怒氣從心中直接噴湧而出。
“安如霜！你是瘋了嗎？你還有念哥兒，還有平兒，還有你的父母，你全都不在乎了嗎？為了這個男人，你真的要這樣自暴自棄嗎！”
祝纖纖心中是壓不住的怒意，不過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罷了。
在盛都之時，麵對那二皇子，如今的皇帝，霜兒還能自如應對，而如今，這樣一個男人，便令她丟盔卸甲……
安如霜微微顫抖了起來，她緩緩轉頭，看向了祝纖纖。
她想哭，但眼眸中卻已然落不出淚來，有的，隻是說不出的絕望。
“纖纖……”
她喃喃道：“為什麼不行呢……為什麼他還沒醒過來？我……我是不是做錯了，那藥是不是錯了？”
她親手喂到他嘴裏的藥，難道要變成要了他性命的毒嗎？
祝纖纖看她這種樣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連聲道：“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你不是被人稱為神醫嗎？就算是那藥不對，我們可以再去配藥啊！總會有能救他的東西的不是嗎？”
她這樣說著，安如霜眼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光芒，她赫然站起身來，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樣。
“是……是！我再去配藥！”
這樣說著，她大步往外頭走去，但身形卻像一片墜落的樹葉一樣，瞬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