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盛夏的夜晚之中,一聲高亢的咆哮赫然在月宮之中響起。
昏暗的煙羅帳中,男人直挺挺的坐起了身子,他呼哧呼哧喘息著,一雙赤紅的眼睛看著四周。
雖床邊便放了冰盆,涼爽的室內,男人的汗水卻如小溪一般地流淌著。
汗水濕了頭發,落在一旁正沉睡著的,女子如月色般溫柔純潔的臉頰上。
“嗯……”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見一旁的男子這般模樣,便直起身子湊過去。
“皇上,您這是怎的了?是不是很熱,臣妾讓人再送些冰過來可好?”
她這般說著,一邊匆匆下床,著急的都未曾將鞋子穿上,隻穿著襪子,便往外頭走去。
朱瀚頭痛欲裂,急促喘息著,但眼神觸及孟初月這般的動作,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動。
“月兒,回來。朕沒事。”
他沉聲說著。
孟初月微微蹙起眉頭,見他堅持,隻得輕聲應了一聲,又道:“那臣妾去給皇上斟一杯涼茶來。”
這般說著,便匆匆到了一旁,那裏常備著涼茶,裏頭是各種花草泡出來的茶水,喝下一口渾身沁涼。
她緩緩倒出一杯,這才遞到了朱瀚的手中。
朱瀚看著孟初月,緩緩飲下了杯中的茶水,仍如往常一般,這茶水名安神茶,喝下令人渾身舒泰。
每每睡下之前,月兒總是會給他奉上一杯茶水,便是這個安神茶了。
冰涼的茶水緩緩滑過咽喉,朱瀚閉上眼睛緩緩喟歎一聲:“月兒,要是沒有你,朕可怎麼辦啊……”
孟初月聽他這般說,輕笑一聲推了他一下,口中似撒嬌般道:“皇上惦念的哪是臣妾啊,分明是臣妾的這杯涼茶……”
那朱瀚也笑了起來:“人好,茶也好。”
二人打情罵俏一番,朱瀚將孟初月攬在懷中,有一下沒一下撫著她的長發。
孟初月試探地問起方才:“皇上,您是又做了噩夢嗎?”
朱瀚緊緊皺起了眉頭,過了良久,才沉聲問道:“你以前同朕說的那巫蠱之事,是真是假?”
孟初月聽他如此問,心中赫然一喜。
但麵上卻是擺出一副焦慮模樣,皺眉問道:“皇上怎的如此問起?莫非……莫非皇上又做那個夢了?”
‘那個夢’指的便是漫天的鮮血與那個孩子。
朱瀚最近幾日總是睡不安寧,在別的宮妃身邊,一夜甚至要醒來三四次,在那安靈珊身旁,他甚至是難以入眠。
唯獨在這個孟初月身旁,飲著她的茶,他竟也能好好入眠。
但今日不知怎的,竟又做了那個夢。
他沉沉歎息了一聲,低聲隻道:“以往在這處,朕並不怎麼做這個夢。而且,今天,這個夢有所改變。”
想起那個夢,朱瀚緊緊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孟初月心中笑著,緩緩道:“皇上做的是什麼夢?”
朱瀚想了想那個夢,那種真切的痛楚又瞬間襲來,他額頭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滑落下來。
過了半晌,他才艱澀開口:“我夢見……那孩子就站在我身前看著我,緊接著,一柄長劍從天而降,直接紮進了……”
他的手指瞬間攥緊了胸前的衣衫。
他並沒有用‘朕’自稱,卻是用了‘我’,足以證明他如今已然失了方寸。
孟初月簡直想要大笑,但她卻必須擺出一副慌張且悲傷的模樣,實在也是煎熬。
“皇上,皇上沒事的,定然是……定然是最近那些刁民鬧得厲害,皇上才會做這種夢!”
朱瀚連忙點點頭,嘴裏說著:“對!對!一定是那些刁民!”
這般說著,他忽然起身,孟初月差些被他掀下床,連忙穩住身形,看向朱瀚。
“皇上怎的了?”
朱瀚伸手拽起外袍,直接披在身上,大步往外頭走去,邊走邊道:“欽天監!”
他必須知道,這夢有什麼樣的征兆,他難道會被一群愚民殺了?
不!不可能!
朱瀚這般想著,腳下的步伐愈發快了幾分,一轉眼便消失在了孟初月的眼前。
孟初月看著空蕩蕩的宮殿,忽而輕笑出聲,緊接著,她麵上的笑意愈發地濃重,直到外頭的丫鬟聽到她的笑聲走進來的時候……
卻見孟初月已然笑著抱著肚子滾在地上了。
朱瀚自然不知他的愛妃如今正在月宮之中取笑他,他大步前往欽天監,那官員被拽起來還是雙眼迷蒙的,看到麵前是皇帝,差些嚇得尿了褲子!
朱瀚冷眼瞧著他,並不在乎他衣裳散亂,蓬頭垢麵。
“朕夢見,有人拿著刀,殺了朕。”
那欽天監監正看著他一副想要殺人的眼神,不由渾身一哆嗦,瞬間便清醒了。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連忙道:“皇上,夢境之說,作不得真。”
朱瀚冷聲道:“你上次可不是這麼同朕說的,你曾說那夢是預兆,你且為我解一解這個夢,究竟預示著什麼?”
他抓著這欽天監監正的領子,一臉寒霜。
那監正渾身抖若篩糠,一雙眼睛咕嚕嚕轉動著,連聲道:“是……是皇上,我……臣臣這便給皇上查!大概是需要時間的……”
“要多久?”他冷聲問道。
那監正看著皇帝的眼神,哆嗦著試探問:“兩……”
見朱瀚眼神一變,連忙便改成了:“一天!一天就可以了皇上!”
朱瀚冷哼一聲,赫然站起身來,伸腿踩著那監正的屁/股,一雙狠厲的眼眸斜斜看著那監正。
“朕給你半天時間,給我把這夢解出來,不然……哼。”
那監正身子一抖,連連扣頭道:“是是是……臣,臣遵命!”
待他再抬起頭來,麵前早已沒了皇帝的身影。
他顫抖著站了起來,覺得自個兒的衣裳已然被汗水泡濕了,但低下頭,卻見自己的衣衫正滴滴答答落下不明液體。
而悶熱的空氣之中,卻傳來了腥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