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靈珊前腳走了,皇後緊著便問:“方才你聽了半晌,可明白了?”
安如霜微微一笑道:“明白。”
不就是讓她充做和親工具,嫁到北國去嗎?
若是北國之主如今是旁人,她還當真不敢,但能說的出她的名字的,也就隻有川穹了。
一個川穹罷了,還能吃了她不成?
皇後麵上露出讚賞的笑意,而後又問:“既是明白了,那你可知該如何做?”
安如霜輕聲隻道:“還請娘娘指點。”
“你嫁往北國,以此鞏固兩國之好,你父也將會官複原職,世事榮耀。”
皇後淡淡說著,又轉頭看向她:“你可願意?”
“我……”
安如霜好似是在猶豫之中,半晌,她頭都未抬,卻是問道:“嫁往北國,鞏固兩國之好——這話,娘娘信嗎?”
皇後麵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你想說什麼?”
安如霜唇角輕翹,抬首看向皇後,沉聲道:“不過是現在兵馬不足,不足以抵抗北國之犯,如今倒說的甚是圓滿,我若是嫁過去,不出一年,兩國便會交戰。”
皇後冷然道:“你可知道,你若是不嫁過去,不出一月,兩國便會開戰,你且想想,若這南啟保不住,又何來的安家,何來的禦史大人?!”
她知道這女子不好勸說,畢竟之前同當今皇上也是有一段感情的。
如今,要讓她嫁去北國,定然是難上加難。
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且不說屢屢被進犯的邊關,再加上那信箋——明明白白提到了這個女子。
賞花宴一見,難忘佳人。
其情拳拳。
安如霜垂首笑道:“如今也沒什麼安家了,也沒有什麼禦史大人,我隻求安家能在南啟有一隅安身罷了。”
皇後到底還是年輕,安如霜抗拒了幾句,她心中便焦躁起來。
“若是北國大舉入侵,安如霜,你何來的一隅安身?如今的狀況之下,南啟百姓就應當團結一心,若都同你一般,那南啟豈不是要亡了?”
她麵色憤憤,站在安如霜麵前。
“誒……皇後娘娘,亡國之話可不能亂說啊!”
安如霜倒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四處看了看,見沒什麼人在,這才放下心來。
“便是娘娘心中不是那般想的,‘亡’這個字還是帝王多忌諱的,娘娘務必要上心,說話時注意些。”
明明是自己在教訓她,怎的到了她這兒,也沒見幾分羞愧,竟還教訓起自己來?
皇後麵上浮現出了幾許怒色,她瞪著安如霜,胸脯起起伏伏,麵色好不精彩。
安如霜隻低著頭,貝齒輕咬著下唇,一雙忐忑不安的眼睛不時看一眼麵前的皇後娘娘,真真兒把‘溫順恭敬’四個字詮釋地全無破綻。
皇後見她這幅樣子,心裏更是生氣了,她冷笑一聲道:“你不用同我在此扯皮,我沒什麼心思陪你在這處鬥嘴玩!你在盛都也有兩三年時光了,其中利害,你應當自己心中清楚,不必我同你多說!”
此話說完,她冷眼瞧著安如霜,淡淡道:“你若好好應下嫁過去,本宮自少不了你的排場嫁妝,你若不好好嫁,那也無妨,本宮總會讓你上花轎的。”
她唇邊的笑意盡數斂去,高聲喚門外的丫鬟:“煙霞,送客!”
安如霜眼珠微微一轉,心中不由道:壞了壞了,這皇後怎的如此不經逗?她可不想被綁著上花轎!
如此想著,她方想開口應下,卻聽得一個帶著幾分輕浮的男聲在外頭響起來。
“皇後今日怎的這般大的火氣?”
此人話中帶笑,聲音並不沉穩,反倒是帶著幾分打趣戲謔。
但那皇後一聽這聲音,一張俏臉就微微紅了起來。
“皇上,您怎的來了?”
隨著她一聲皇上呼出,眾人皆跪了三呼萬歲。
安如霜微微垂首,忽而發現自個兒如今這般還是有好處的——省了許多的跪。
這般想著,腦袋頂上的兩個人,又開始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了。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被人為難……”
朱瀚這般說著,一雙眼睛斜睨了安如霜一下——安如霜仍規規矩矩地垂首。
皇後麵上帶著一層薄紅,低聲道:“哪有什麼人敢欺負……除了您那淩霄宮裏的。”
朱瀚一副了然地模樣,點點頭道:“她如今孩子不在了,你且體諒體諒她……”
“是,皇上。今個兒她來將那信上的內容都快倒出來了,臣妾也未曾說些什麼,也就是念著她如今身子還不行……”
這般說著,皇後歎了口氣,又道:“但本來勸的好好的,聽聞那信……”
她抬起下巴點了點安如霜道:“如今又不樂意了。”
朱瀚眸光一閃,輕笑一聲:“哦?朕與她算是舊相識了,你且去歇會兒,待會我自然讓她乖乖應下。”
說著,將皇後推到了內室之中,這才看向安如霜。
安如霜也正在看著他,她實在是佩服這個男人,這皇後納進門應當不足一個月吧?
看朱瀚這般熱絡的樣子,真真是令人心生感歎。
朱瀚笑著彎下腰看向安如霜,低聲道:“霜兒,又見麵了。”
安如霜眉眼微垂,低聲喚了一聲:“民女見過皇上。”
朱瀚笑盈盈地看著她,一臉委屈道:“你……你何必與我這般客套?我在你身旁,一向卑躬屈膝,哪裏似皇上一般?”
安如霜默默地打了個寒顫,扶著輪子向後退了一步,才一臉嚴肅道:“皇上說笑了。”
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朱瀚直直看著她,半晌,他赫然直起腰來,卻是邪笑一聲道:“你如今聰明了,也知曉朕在說笑,那你說,朕若是說明日斬了你安家全家……是說笑,還是當真呢?”
他這話出口,安如霜才緩緩抬起頭正視他,但片刻後,她卻微微一笑。
“皇上若是要殺誰,那必然是沒人擋得住的。”
朱瀚勾了勾嘴角,伸手便撩起安如霜的一縷頭發,放在鼻端輕輕一嗅。
“這麼香的美人,朕怎能舍得殺呢?隻不過……美人,自然得有美人的用處,若是沒用處了……”
他麵色不改地,將一旁的白玉茶盞直接拂落在地,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白玉茶盞碎成了幾片。
“就和它一樣,轉眼就成了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