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若白駒過隙。
又一月時光過去,這盛都之中的白便卸了下來,換做了熾熱的紅色。
二殿下朱瀚終於登基,改年號為瀚正,盛都之中熱鬧非凡。
安靈珊卻未曾如她自己所想的,登上皇後的位置。
朱瀚迎娶了太尉之女,太尉兵力強悍,也是因此,與昌王攜手,將朱瀚一舉碰上皇位。
天下大赦,新皇許下了許多恩典,但這朝堂之外,卻沒有多少的歡呼聲。
至朱瀚登基,已然近六十日未曾下過丁點兒雨水了。
甫一登基,朱瀚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求雨,他心中明白,再多的天恩,都比不上老天爺賜予的助力。
但很可惜,又十幾日過去,外頭依舊是日光熾熱,明朗,幾欲將人融化了一般。
隨著日頭愈發高漲,眾人的心也漸漸煩躁起來。
而邊關亦傳消息來此,東萊國屢屢冒犯邊境,蠢蠢欲動,四處局勢緊繃,竟是一觸即發。
“囡囡,你在那日光底下作甚?不嫌熱得慌嗎?”
祝纖纖抬手遮了額頭,見那丫頭又在看著日頭。
“纖纖,天越來越熱了。”
安如霜轉頭看她一眼,麵上露出些許憂思,卻不曾動彈。
她如今身子重了些,便愈發的懶了,她衣裳寬鬆,也倒未曾被人察覺出凸起的小腹。
而祝纖纖知道其中內情,她承了安如霜的情,銀子自交給了那商賈,兩人做了一筆交易。
祝家千金出嫁後,那商賈遠行,眾人隻道她離開了。
卻不想,祝纖纖留在此處,買了個小小院子,隔三差五地為人看診一番,她不缺銀子,便甚是自由。
因為安靈珊,安府如今亂的很,她便將囡囡也直接接到這處來養著。
祝纖纖輕快地走過來,伸手扶起她嗔道:“是啊,天氣愈發地熱了,人人躲在屋裏還躲不及呢,誰跟你一般,竟是天天要出門來看看這太陽如何!”
安如霜緩緩站起身,也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目眩,她不由輕歎一聲:“如今本就是百草生長的時節,渴水地很,若是再沒水,田裏的禾苗怕是也長不起來了。”
她怕人禍,更怕這天災。
祝纖纖見她這幅樣子,也不由道:“如今啊,你且先管好了自己,再來操心這黎民百姓罷。”
安如霜不由苦笑一聲,一手護在小腹上,她穿著一襲水藍色的齊胸襦裙,那襦裙寬鬆,倒也看不出來什麼肚子。
“是啊……對了纖纖,我明日得回去住一段時日,這段時光,當真叨擾你了。”
祝纖纖輕歎一聲,扶著她往屋裏走:“傻囡囡,你同我說什麼叨擾,若沒你,我哪來的今日?”
這般說著,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便問:“對了,你家那二妹妹,如今得了勢,不會來為難你吧?”
安如霜笑笑道:“我便是日日藏在這裏,也少不了焦心,如今朝中大致穩下來了,安家,也要有個定論了。”
祝纖纖聽聞那時先皇去了之後,安大人稱病,閉門不出之事。
當今皇帝未曾得到這嶽父的半分助力,想來心中也是有怨的。
“那你如今去,定要留心。”
安如霜笑著點了點頭。
但二人卻未曾想到,如此一別,竟將無再見之日。
安一沛自朝中回來,便拉著一張臉,喚了全家人都來到正院裏。
沉沉夜色之中,風仍是夾雜著餘熱,偌大的蒼天好似一個看不到邊緣的熔爐,要把所有的事物都融化在裏頭。
安如霜如今貪涼的很,一進屋感覺到一股沁涼之感,這才鬆了一口氣。
紅玉見她額上都是汗水,便在一旁遞了帕子,輕輕搖著扇子。
安清嶸夫妻二人早就已經到了,環顧一圈,安如霜竟是來的最晚的。
“爹娘,哥哥嫂嫂,我來的晚了。”
安氏忙吩咐了墨竹,將冰鎮果子放到了安如霜的手邊,隻道:“沒什麼大事,你且吃些東西,消消暑熱……”
她話未說完,便聽著一旁響起清脆的響聲。
轉眼看過去,安一沛黑著臉,已然將手中的茶盞丟到桌上,濺出來大片的茶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在你們看來,什麼都不算是大事!”
眾人不由都緘默了。
安一沛繼續怒衝衝地道:“先皇駕崩不是大事,改朝換代也不是大事!恐哪日我死了,估計你們也要說一句生死自然罷?!”
“爹爹此話嚴重了。”
安如霜輕歎一聲,抬首看向安一沛,低聲問道:“可是朝堂上出了什麼事?爹莫要生氣,氣大傷身,有事說出來,咱們一同商議便是。”
安如霜心中清楚,父親定然還記著那時被困的幾日,隻是父親性子執拗,他們也是實在沒了辦法,當時才會出此下策。
如今,倒是時不時會成為安一沛突然發火的理由。
聽她說完,安一沛冷笑一聲,反問道:“一同商議?事到如今了,你再與我說什麼一同商議的話!如今還有什麼用?!”
他話音剛落,安清嶸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扶起身旁的孟知秋。
“爹,若是當真無事可說的話,我便先送秋兒回去了,她昨日中暑,如今還難受的很。”
安一沛看都未看他,伸手便將一旁的茶盞直接拂到了地上!
隻聽那茶盞哐當一聲,碎了一地。
“滾,都滾!”
孟知秋伸手拉住安清嶸,她一張臉微微蒼白,緊緊抓著安清嶸緊繃的手臂,低聲道:“清嶸,我沒事,聽我的,別意氣用事。”
安如霜也道:“大哥,且聽父親說完罷。”
過了半晌,安清嶸才僵著身子,緩緩坐了下來,卻並不看安一沛。
安一沛冷聲道:“好,很好,你們團結一心,來對付你們的親生父親!”
眾人並不看他,當初的事他們做的雖是不對,但卻也不後悔。
而對安一沛來說,他做了十幾日的縮頭烏龜,簡直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安一沛緩緩站起身來,赫然冷笑了一聲。
“如你們所願,我被罷官了!”
這話說完,他轉身去了裏間,看都未看眾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