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柔緩緩放開安如霜的手，低聲道：“好，我去。”
如此說著，便要起身。
安如霜卻是拉住她道：“姐姐便是去，也不能此時去。”
萬柔心中正是焦慮，百爪撓心一般，急聲問道：“那要何時去？莫非要等夜裏，但到夜裏，他今日不又早早吃了那……那五石……”
外頭銀子正進來奉茶，安如霜緊緊攥了一下她的手心，萬柔這才停了口。
但麵上仍是一番焦慮之色。
待得銀子出去，安如霜才長歎一聲道：“姐姐莫要慌，自亂陣腳之事切莫要有。殿下那處，不止今日要吃，以後也皆得吃著，咱們不可打草驚蛇。”
她心知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殘忍，讓萬柔知曉了五石散的事，卻仍要她按兵不動，甚至，還要裝的如同沒事人一般。
果然，萬柔聽到她這番話，便赫然甩開她的手，不可置信道：“你是要我眼睜睜看著？”
安如霜還未答話，她便鏗鏘有力道：“我做不到，此事，哪怕是鬧到皇帝麵前，趁著朱昊還有命，我也得救他！”
不然，為了她不被波及，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朱昊赴死嗎？
安如霜苦笑一聲，這萬柔當真是個炮仗脾氣。
“你覺得我會讓你眼睜睜看著殿下去死？我們認識許久，在你心中，我便是這等冷血的？”
這話倒是將萬柔問的啞巴了，她輕咬著下唇看著安如霜，不知該說些什麼。
安如霜見她這番模樣，便緩緩道：“咱們如今已然知曉了殿下的處境，現在實則是件好事，倒可偷偷將此事避了。但若是你如今鬧上一番，不止你的身份再瞞不住，你且想想，以後便不是赤丸，五石散說不定就是水，是衣裳，是熏香，你避的了一樣，又能避地開所有嗎？”
她聲音柔和，猶如溪水潺潺，萬柔不自主地便平靜些許，心神平靜下來，想事情自然也通透了許多。
萬柔沉默片刻，遂緩緩道：“我明白你說的，隻是……”
隻是她一顆心揪著，總是放不下。
安如霜伸手攥住她的手，麵上帶著微微笑意，一雙明眸之中皆是堅定模樣，沉聲道：“不管怎樣，你已然將自己交付給他，便要信他。”
萬柔卻是露出些許笑意，瞪了安如霜一眼道：“你說的不是信他，而是信你吧？哼，這般拐彎抹角……”
如此說著，她別過頭去，方想說一聲——我信你便是。
外頭卻又傳來了紅玉的聲音：“姑娘！葉大夫來了！”
萬柔便看向安如霜匆匆道：“你既是忙，我便走了。”
這樣說著，她伸手拉過安如霜的手，放到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唇角揚起低聲道：“其實，我想托付的人並非是他，而是你。”
安如霜心中沉甸甸的，麵上卻仍是揚起一個輕鬆的笑意：“那自是好，我安家雖不是多麼富庶，但還是養得起一個奶娃娃。”
萬柔也翹起唇角，並未說什麼，隻深深看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萬柔剛離開，葉成誌與紅玉便前後腳的走進來。
數九寒天的，葉成誌麵上卻是帶著幾許汗水，背後一個碩大的竹筐，將他身形壓得都佝僂了幾分。
見了安如霜，麵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喚道：“大小姐，你要的醫術，我都帶來了！”
安如霜瞧了一眼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壓彎了的竹筐，忍不住咋舌：“你莫非是將這安樂堂，所有醫書的都帶來此處了？”
紅玉在一旁傻乎乎應道：“姑娘，可沒有呢，我瞧了那安樂堂的醫書屋子，真真是整整一屋子呢！隻可惜咱們帶不來……”
安如霜不由想，便是這一屋子書將葉成誌累不死，她的眼也要瞎了。
葉成誌聽著紅玉這般說，也是麵色發白。
安如霜便笑道：“快些放下吧，莫要再背著了，紅玉，你也不知幫他一幫。”
紅玉委屈道：“我是想幫的，他不讓……”
這樣說著，還暗搓搓地瞪了葉成誌一眼。
葉成誌將背上的大竹簍卸下來，在一旁憨厚笑道：“這搬搬抗抗的，本就不是一個姑娘家能做的了的，我背便是，姑娘且看看，可有你需要的？”
安如霜點點頭道：“勞累了。”
如此便在那竹筐之中拿出一本醫術快速翻查著。
紅玉見她這便認真找了起來，便戳了戳一旁的葉成誌，示意他去幫忙。
葉成誌也連忙道：“姑娘要找什麼病症？這書比較多，若姑娘不嫌棄，不若我同姑娘一起找？”
聽他如此說，安如霜抬眸看他一眼，沉思片刻，卻是緩緩道：“五石散。”
她這般坦蕩蕩地說出來，反讓葉成誌心中一驚。
“什麼！五……”
被安如霜又輕飄飄看了一眼，這叫聲便壓在喉嚨裏喊不出來了。
葉成誌隻覺得在這處好似如坐針氈，額間的汗水比方才做體力活的時候，流的還要歡暢些。
過了半晌，見這位安大小姐並沒有想要同他解釋的意思，這才硬著頭皮幹巴巴問：“姑娘要這東西做甚？這可是禁藥啊……”
安如霜隻是迅速翻查著書，一雙眼睛仔細瞧著，聽他如此說，卻是頭都沒抬，隻是淡淡道：“好奇罷了。”
葉成誌心中直像是墜了一塊石頭，一雙手僵在那書上，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為何好奇此等毒物？”
“醫者多疑罷了，昨日在一本雜記之中瞧見有對五石散的敘述，便想將此物研究研究，看是否有解。”
安如霜將一本書放在一旁，又在竹簍裏麵拿出來另外一本，翻看起來。
葉成誌狐疑地看著安如霜，半晌才帶著些許猶疑翻查起了帶來的書，一邊翻找，口中一邊嘟囔著說：“你當真是與師父相像，他以往看到這般不解的病症，也總是熬夜苦讀，非得弄清楚了才行。”
安如霜苦笑一聲，她實則是個懶的，要不是因為太子的事迫在眉睫，也不會如此廢寢忘食地尋這一副方子。
世間醫書極多，但對症的卻是極少，而對症的卻又不一定有解法，如今真真是堪比大海撈針。
葉成誌見她不說話，又道：“當初師父還曾尋過這……”
他四處一看，壓低了聲音道：“這五石散的解藥方子呢！”
安如霜心中赫然一動，連忙問道：“可是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