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看向他的雙眸，卻是呼吸一滯，太子如今的狀況，好像不太對。
那嬤嬤推著她緩緩走過去，安如霜一雙眼睛卻觀察著太子的狀況，如今已到了臘月，雖未曾落雪，外頭也是天寒地凍。
但走進這殿中，殿內隻有外殿燃了暖爐，這內殿之中卻未曾有什麼取暖的東西，而這位太子爺明明病著，也未曾蓋一條被，僅穿著裏頭的中衣，看上去單薄的很。
安如霜在這裏頭，都忍不住覺出些許涼意，但他好似半點察覺不出一般。
著實怪異。
但何處怪異，她一時卻也說不出一二。
那嬤嬤將她推到太子身邊，便立在一旁，也不出聲，仿似個柱子般安靜。
朱昊笑盈盈地看向安如霜，直接道：“柔兒可是有孕了？”
他這般直來直去，倒是令安如霜微微一怔。
但她眉頭微簇，卻是不答反問道：“聽聞最近殿下身子不爽，但如今看殿下的樣子倒是好的很，莫非殿下得了什麼靈藥？”
若不是之前的病情是假，那便是這位太子爺所吃的藥有古怪！
朱昊麵色忽而沉了下來，伸手便將那矮桌上的酒壺直接打到地上，酒壺落在鋪滿毛氈的地麵上，未曾碎裂，但酒卻淌了一地，發出濃濃的酒味兒。
“無知女子！好好回本殿的話！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質問本……咳咳咳咳！”
發怒之後，他卻忽而咳了起來，好似喘不上氣一般，咳聲不停歇。
安如霜看著他這幅樣子心中疑慮便更甚，她微微欠身，伸手想要為這位太子把一把脈象，看他如今到底是什麼狀況。
但那嬤嬤眼尖得很，直接走過來便擋在了安如霜身前，又轉頭往外頭喚了一聲：“快去拿太子爺的藥來！”
外頭連忙應了一聲，沒一會兒，一個嬤嬤便匆匆走過來，手中端著一個小小的白玉盤，那盤子之上，卻是一顆赤紅色的藥丸。
她將這白玉盤遞到那嬤嬤手中，那嬤嬤便連忙倒了一盞酒，朱昊拿著這酒便將那小藥丸吞了下去。
將那藥丸吞下去之後，他的咳聲便漸漸止住了，又再飲了幾杯酒，麵上顯現出酡紅之色。
安如霜不由皺眉道：“酒多傷身，殿下萬萬不可如此無節製飲酒……”
一旁的嬤嬤也是道：“殿下，還是少喝些……啊！”
那嬤嬤還未曾說完，朱昊手中的酒杯便已經當頭砸了過去，那嬤嬤低呼一聲，額頭上瞬時便落下鮮血來。
幸而這朱昊如今正生著病，氣力不濟，不然這嬤嬤一條命便沒了。
那朱昊睜開眼睛煩躁地看了嬤嬤一眼，眼眸之中卻有愧疚一閃而過，但下一刻，暴躁便瞬時將他整個人湮沒了：“滾！都給我滾！”
那嬤嬤不敢久留，連忙推著安如霜轉身離開內殿。
這一次與朱昊的會麵，無頭亦無尾，令安如霜都不由心中焦慮起來。
“嬤嬤，殿下這種狀況，究竟有多久了？”
那嬤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是沉聲道：“大小姐，皇家之事，不可背後議論，你可清楚？”
雖是如此說著，但她心中仍是難以避免地掠過憂慮，殿下的咳症，如今愈發地……
二人如此一說，萬柔也連忙站起身來問：“他可是有什麼事嗎？”
明明是將二人一同喚來此處，為何朱昊卻不見她，隻見大小姐？
莫非他的身子已然快要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她想起朱昊曾說地戲言——若哪日我將死，定然會將你安排妥當……
她不由心中一慌，朱昊說的，莫非並不是什麼戲言？
那今日來此，又是何意？
萬柔心中亂的很，她轉身便要往裏衝。
那嬤嬤推著安如霜，一時未反應過來，便是拉了她一把，也隻讓萬柔踉蹌一步，而後直直便進了內殿。
裏頭便緊接著傳來一聲瓷器的碎裂聲，而後便是朱昊的怒吼聲：“滾！”
外頭的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往裏麵行去。
卻見萬柔直直站在床前，正看著朱昊。
而朱昊此時，渾身顫抖著趴在地上，他一張臉已然發紫，但手中仍是拿著酒壺，直往口中灌著酒，冰涼的酒液順著他的脖頸流下，濕了大片的衣衫。
他重重喘息著，好似方才曆經了什麼生死般。
而萬柔怔怔地看著他，那嬤嬤連忙跑過去，她臉上還帶著血，但卻沒有半點憤怒，有的隻不過是憂心。
“殿下！殿下！沒事了……殿下。”
莫看她年紀大了，但力氣卻是不小，伸手便將朱昊直接抱起來，放在了床鋪上。
朱昊在床上躺了片刻，長發已然汗濕了貼在額間，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濕透了，透著濃重的酒味兒。
安如霜不由想起當初見他時，他一身青衣挺拔如竹，但不過短短半年時光，這個儒雅君子一般的人，如今卻這般狼狽不堪。
過了許久，朱昊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眾人，看到萬柔，眸中掠過一絲訝異，而後麵上卻帶了苦笑。
“我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那嬤嬤臉上的血，艱難地笑了笑：“金嬤嬤，是我傷了……”
安如霜眉頭輕蹙——他竟是不記得方才的事了？
“不是！”
金嬤嬤連忙道：“是我自己進門時候不小心撞了，不關殿下的事兒！”
朱昊長長歎息一聲：“去吧，嬤嬤，去歇著吧。”
這樣說著，他看向身前坐著的安如霜，長舒一口氣，緩緩道：“趁著我如今還算清醒，我有些事，想要同你說。”
安如霜注意到，他如今說話，皆是用的‘你我’。
這位太子爺，已然將自己的位置放到了塵埃之中。
不知怎的，她心中不由升起些許愧疚，上一世為了朱瀚，她將那所謂的靈丹給了太子妃。
卻不知，要害的，是這樣的一位太子。
安如霜緩緩點點頭：“殿下自講便是，但凡民女做的到，定然會全力以赴。”
這些，便當做是她還給朱昊的。
他麵上帶了笑意，微微喘息了一聲道：“柔兒，你先出去。”
“不。”
萬柔卻是固執地搖了搖頭：“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要瞞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