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姐將安如霜穩穩當當地背了下來,而後便轉身去了後院中。
無為已然支使了人去將王六遣回去,雖說大小姐家大勢大,但方敲詐了人,還是以穩妥為主。
後院,眾人正眼巴巴等著安如霜,她方坐下來,便被眾人圍在了其中。
一群人好似紅眼兔子般看著安如霜,隻差沒撲過來哭一遭了。
安如霜卻是微微一笑道:“怎的都不說話了?近日過的可好?”
眾人連連點頭,她們家園遭天災,落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是這位大小姐出現了,才令他們的生活又重新回到從前。
如今,哪裏都好的很,隻是大小姐落難他們卻幫不上半點忙,這份愧疚之心讓他們難受。
“好的很……我們好的很……”
眾人如此說著,一個女人卻是忽然哭了起來,她衝出人群,赫然便跪在了安如霜麵前,她身形微微佝僂,大聲哭喊著:“姑娘,咱們一家的命都是姑娘救下的!從此往後,我們一家便是姑娘的人,這條命姑娘什麼時候要,就什麼時候拿去!”
安如霜看她一眼,目光瞬時便被她懷裏的孩子牽住了,這小娃兒白白嫩嫩,小嘴正含著手指,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她呢!
她心中微微一動:“這孩子……”
那女人還沒說什麼,王二姐在一旁忙道:“這孩子就是姑娘救得那孩子啊!”
這樣說著,又看向那微微佝僂的女人道:“他劉嫂,你說的什麼胡話,姑娘要你的命做什麼?!快起來,讓姑娘看看孩子!”
那劉嫂這才抹著眼淚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這孩子放到了安如霜手中。
安如霜已然很久沒有抱過孩子了,她手頭生澀,又小心翼翼,看著這個孩子,麵上忍不住便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這孩子叫什麼?”
想到那時差些便同這孩子一同葬身火海,她卻如今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姓名。
劉嫂搖了搖頭:“這孩子沒名……”
這樣說著,她又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砰砰砰衝著安如霜磕了三個響頭。
“求大小姐賜他一個名吧!我生下了他,卻沒救下他……”
安如霜輕歎一聲,伸手便要去扶她,她如今不能行動,如此坐著,又多有不便,那王二姐連聲道:“劉嫂,你快起來,還等著小姐來扶你嗎!”
劉嫂也慌慌忙忙地推拒著安如霜的手,從地上爬起來。
安如霜看著她微微笑道:“他父親姓什麼?”
劉嫂搖搖頭道:“他沒爹。”
自從那山洪之中,將他們母子二人拋下,這孩子便再也沒什麼爹了。
“姑娘……姑娘能不能讓他隨您的姓?我想讓他時時刻刻記著姑娘……”
安如霜輕歎一聲,她垂首看向這孩子,他稚嫩的小手卻是抓住了安如霜的手指,緊緊的不放鬆,好似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少女為他做過什麼。
安如霜微微一愣,接著便笑意微綻,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他安平吧。”
她救不了平兒,卻陰差陽錯救下了這個孩子。
想必平兒也不想再冠上朱姓。
王二姐在一旁笑起來:“平,真是個好名字,平安順遂。”
劉嫂也連忙道:“謝過姑娘!往後安平是我的孩子,也是姑娘的,這條命,姑娘什麼時候想拿去,便拿去!”
雖是這樣說著,但眼淚已然落下來了。
“大小姐……”
眾人正說著,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喊叫,安如霜轉頭看去,見一個瘦弱的男子直直便撲了過來。
“大小姐!”
他噗通一聲跪在安如霜麵前:“程功見過大小姐。”
一雙眼睛卻看著安如霜的腿,迅速紅了眼圈。
安如霜微微一笑:“今日是好日子,怎的都這幅樣子?”
紅玉心中也是微微發酸,但還是上前一步,將程功攙起來道:“程掌櫃莫要如此,姑娘的脾性大家也不是不知曉,她見不得你們如此大禮。”
這樣說著,程功才順勢站了起來。
無為此時也走過來道:“都散了罷,莫要在此處圍著叨擾姑娘了。”
顯然無為在此處是極有威嚴的,隻此一句話,眾人便與安如霜行禮,遂轉身離開了。
無為看向安如霜道:“請姑娘移步,關於百味齋,還有些許事需得同姑娘商議一下。”
如此說著,他雙眸微微帶著些許探究,落在安如霜的雙腿之上……
待後院房門一關,無為看著安如霜單刀直入道:“姑娘可是當真不能行走了?”
程功當下便要起身同他急了。
安如霜伸手便按住他,看向無為輕聲笑道:“此話何解?”
無為沉吟一聲緩緩道:“若姑娘當真不能行走,咱們的百味齋姑娘可是要棄了?”
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這一聲‘咱們’。
安如霜倒是聽得很開心,分毫不在乎他的衝撞,堅定道:“不會。”
如此說著,她明眸一轉,緩緩道:“你既然問出來此話,我定然便得與你說清楚,我與百味齋,是隨時可以分割的兩個個體,百味齋從不是在我的名下,而一直是在程功的名下,便是有一日我對百味齋有心無力,也還有程掌櫃。”
程功聽她如此說,連連搖頭便道:“不!這是姑娘的百味齋!姑娘為我開了酒館,我已然感激不盡。這座酒樓本就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心也從來沒有這麼大,程功不過是個廚子罷了,能日日看著百味齋越來越好,便已然甘心情願了。”
安如霜搖搖頭,卻是不再說什麼了,顯然她是一直在堅持自己的想法的。
打一開始,雖說程功也會因此受益,但確實是她利用了程功,那個酒館,隻是希望此事不要連累到程功身上。
無為看了看程功,眸光又落在程功身上,卻是輕笑一聲:“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安如霜輕笑道:“你如此很好。”
說著,又將方才誆來的兩千兩給了無為:“這段時日,那女人應當鬧得這處沒什麼進益罷?便用此充數。對了,我給那女人出了個主意,過兩日,她應當就會將百味齋告上公堂。”
無為抓著銀票的爪子瞬時便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