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很少這樣笑。
不，應該說自從八個月前，他就不會笑了，但這幾天，他卻總是下意識的會笑起來。
心中長久蒙塵的東西好似被揭開了，但迎接他的卻不是潑灑到傷口上的鹽，而是猛烈的酒，更疼，卻更讓他接近痊愈。
真是久違的感覺，不過倒是不壞。
安如霜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謝謝先生的禮物，我喜歡的很。”
無為緩緩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大家的主意罷了。此次請你來，也是想請你為酒館題字。”
聽到題字，安如霜又忍不住微微頭痛。
“我的字可不怎的。”
她雖然樣樣都學過，但其中屬實隻有書法不精，若不是父親逼著她，她也就是湊個濫竽充數罷了。
無為又是翹了翹唇角，隻道：“這小巷子裏頭，識字的不多，既然你是這酒館後的大掌櫃，自然得留下些東西。”
這意思頗為強硬了，安如霜就是畫，好似也得把這對子畫出來。
安如霜苦笑一聲，不由道：“那便隻能畫了。”
筆墨紙硯都已經備的齊全了，無為站在一旁緩緩幫她研墨，眾人屏息凝神看著一個女子是怎樣寫字的，都瞪大了眼睛，一刻也不想放過。
安如霜略一思索，便下筆——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飲三百杯！
橫批：無酒不歡。
正是詩仙李白的襄陽歌。
無為笑道：“好！好詩！好字！不過詩仙於酒之詩文頗多，你為何要選這一句？”
安如霜笑起來：“你放才不是說，這處是個小巷子，識字的也不怎的多麼？”
雖說識字的不多，但這上頭大多是幾個白字，卻又寫出了十分的酣暢淋漓，便是打眼就能瞧出來這究竟是何意！
無為看了一遍又一遍，口中哈哈大笑起來：“妙！果真是妙！”
眾人也是崇拜地看著安如霜，隻覺得這位大小姐當真是無所不能，會治病，還會寫字，真真是個厲害人物！
墨幹了，那王二姐連忙招呼著眾人去外頭貼對聯。
無為坐在桌邊，倒了一杯仙酒，又衝著安如霜舉杯：“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可要喝一杯？”
安如霜搖搖頭坐下，看他一杯接一杯，不由沉聲道：“酒入愁腸愁更愁，尚不若清醒。”
無為笑著搖了搖頭，不欲多言。
安如霜見他如此，便轉而道：“今日未曾售賣仙酒吧？”
她與無為之前便將這仙酒的路子談好了，這個酒館不過是個屏障。
既然知曉皇帝是被仙酒害死，那麼這一點她定然就要好好利用，皇帝總會死去，但要看他的死去，是否是有價值的。
最好是能令她一擊扳倒朱瀚。
無為點點頭道：“自是未曾。你可想好在何時開始讓仙酒開始正式流入盛都？”
安如霜點點頭道：“最好是在年關附近，那時進出的貨物多了，便不會有人留意到幾罐酒。”
無為點點頭，便不再問什麼，安如霜對這個合作夥伴滿意的很，他不會深究某些事情，而且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過了半晌，無為又道：“我已經看好了百味齋的位置，你最好抽空去看一下。”
安如霜應道：“在什麼位置？”
“南街與東街的拐角，原先的名字是沉香閣，是一家香料鋪子，位置很好。”
無為曾無意間路過拿處，那裏頭的掌櫃無精打采，看上去撐不了多久。
安如霜微微一怔：“沉香閣？唔，好似是不太出名。”
至少她在這這樣久了，從來就未曾聽人說過。
無為點點頭：“香料陳腐，不過是世家公子隨意開的，如今想必是賠錢的，但你若是想接過來，也不怎麼容易。”
不若，若是相識的話，那便就另說了。
安如霜點點頭，隻道：“我明日便去看看，若是位置當真不錯，便是費些功夫也是值當的。”
如此，便初步將百味齋未來的位置定了下來。
待到月光初上，一群人仍是依依不舍，安如霜也隻能轉身告辭，畢竟她那個哥哥可還在家中……
而且，突襲蠻夷之事，便定在了今晚。
安如霜看著黑沉沉的夜色緩緩歎息了一聲，若當真能成的話，她便無需再去到大漠之中了。
雲然從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已然開始影響她的情緒，進入她的生活——她不能讓此事繼續惡化下去。
這一世，她不能再擁有這樣累贅的感情。
安如霜看著窗外的月色，緩緩攥緊了拳頭。
回到流溪閣，大多的生辰禮都搬到了這處，堵得流溪閣進出不便，尤其是那蓮台，瞧上去倒是好看的很，但是放在那處便覺得堵心的很。
安如霜支了幾個人，讓人將這蓮台給老夫人抬過去。
又選了一些娘能用的著的首飾之類分在一旁，決定明日再帶過去。
如此扒拉著，忽而便想起了明月所說的，與纖纖一同拿來的小盒子，她來來回回沒有找到，便喚紅玉：“明月拿來的包裹你放在何處了？”
紅玉笑道：“姑娘昨日回來便睡下了，我瞧著應是貴重的，怕丟了，便鎖了起來。”
安如霜忙揮揮手讓她去取，紅玉剛出門，安如霜便聽著外頭有個丫鬟道：“紅玉姐姐，二殿下來了！”
安如霜赫然便皺起了眉頭，他來作甚？
紅玉也問：“二殿下是來這作甚？”
那小丫頭雙眼閃亮亮的：“二殿下說是來給姑娘送安神湯的，大小姐睡了嗎？”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男人，身份尊貴，卻這樣關心她們大小姐，大小姐這是得多麼幸運才能遇上這樣的相公啊！
因為翠柳的事，紅玉一直便對這個二皇子心存芥蒂，聽她這樣問，也不現在應答，隻是道：“姑娘回來便累得很了，方才就洗漱準備休息了，自然是不好見外人了，這樣吧，你去將安神湯拿來，隻說姑娘這處已然洗漱歇息了，不能過去謝恩了。”
安如霜聽她如此說，心中倒是十分滿意的。
她微微靠在雕花小椅上假寐，沒一會兒，便聽著紅玉喚她：“姑娘，包裹拿來了。”
外頭那小丫頭，也已然將安神湯端來了。
“大小姐，二殿下想同您說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