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眾人瞧著那女人，一雙又一雙的眼睛之中都寫著畏懼，就好似這女人身上突然便長了一顆毒瘤般。
顯然，她們都知曉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女人嘶吼著哭道：“是你們想要殺了他！他沒事啊！他沒死，他剛才還吃東西了！”
這樣說著，她拿出半個饅頭，饅頭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這是她喂給那孩子的。
多麼悲慘，這孩子剛出生不久，他們便迎來了山洪，他們都說是這個孩子惹怒了山神——是她們要殺了他！
是的，是她們要殺了她的孩子！
程功也覺察出這其中的不對勁，他微微皺著眉頭，轉頭看向安如霜道：“大小姐還是先離開這裏吧，我瞧著這個女人確實不對勁兒。”
紅玉與趙小桃也在勸安如霜：“咱們去找個大夫便是，那孩子臉色這樣紅……”
而眾女人卻在忙著責備與辯解。
“是他！他引來了山洪，我的孩子也死了啊！”一個女人抹著眼淚哭起來。
“沒人想要殺死他，他早就死了，今天剛天亮，我摸過了，已經斷氣了。”
胖女人好似變得異常冷靜起來：“就是因為斷氣了，我們才將他扔了，你不能再帶著他！”
那枯瘦的女人滿臉惶恐地搖著頭，她懷中抱著孩子，背是微微佝僂的，嘴裏大聲喊著：“不！他沒死！”
這樣說著，那女人便忽然跪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安如霜：“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你能救他的，是嗎？隻要能救活我的孩子，大小姐，我願意留在你這兒一輩子，我什麼都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他還活著，真的，他還活著！”
胖女人忽然大聲說道：“大小姐，你別聽她胡說，那孩子已經死了！”
而安如霜卻是眉頭微皺，向那個佝僂枯瘦的女人緩緩走去。
那女人眼巴巴看著安如霜，但胖女人卻在擋在了安如霜身前，緊張道：“大小姐，你不能去碰她的孩子啊！”
安如霜微微皺眉，問道：“為何？”
這個王二姐雖然做事激進了些，但她屬實不是什麼壞人，隻不過此次聽說竟是她將人的孩子扔了出去，確實令人詫異的很。
莫非當真是因為那山洪，將這孩子看做為禍水？
那女人看著安如霜，又看了看那抱著孩子佝僂著的女人，緩緩歎了口氣，而後看向安如霜問：“大小姐可有什麼方便說話的地方？”
安如霜瞧著她眸中的不安，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動，看了一眼那趴在地上哭到力竭的女人，隻道：“不若我先瞧瞧孩子再說。”
她如今雖不是醫者，但每個人都做不到看著一個這樣小的嬰孩死在自己麵前。
那胖女人勸不動她，隻得咬了咬牙，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孩子是麻風病！留不得啊！大小姐也看不得！”
眾人隻是一副驚懼模樣瞧著兩人，不知是否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安如霜卻是渾身一冷，麻風病？
她下意識地便看向那女人，女人懷中的孩子麵目赤紅，好似整個小臉都充血嚴重，隻不過……
“她一直這樣抱著孩子嗎？”
她忽然問道。
胖女人微微一愣，也是麵上露出不忍之色，點點頭道：“我是瞧著這孩子出生的……”
她忽而苦笑一聲，喃喃道：“不瞞大小姐說，我生不出來，便稀罕別人的孩子，這孩子我瞧著他出生，比起他娘來，我操的心也不少，今天這事兒我更不願意看見。”
她想起來剛來到盛都，眾人窩在一個小窩棚底下，沒有地方去，隻能乞討為生，孩子他娘沒有奶水，她便討來吃的，一點一點嚼了喂到他嘴裏。
誰能想到從前天起，這孩子便開始抽搐，後來沒到晚上臉上便起了紅斑，她偷了他們搶來的錢去給孩子瞧病，卻被藥堂趕了出來。
那藥堂夥計一雙驚恐的眼她現在還記得。
這樣說著，胖女人忍不住便擦起了眼淚，口中哭著道：“我也不想看見……我不想看見這孩子到這模樣……”
簡直好像有人在挖她的心肺一樣。
安如霜卻是搖搖頭道：“我瞧著不像。”
麻風病人的臉上，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隻不過她未曾仔細看一看，著實拿不準主意，便隻能道：“你且閃開，我來看一眼。”
那胖女人未曾想到她已然說的如此誠懇，這位大小姐卻仍是要看，不由便麵露難色。
“大小姐！我不能讓你以身涉險啊！”
她如此說著，紅玉與趙小桃也過來勸她，她們顯得還算平靜，隻是眼中帶著一絲擔憂，顯然，方才的事她們未曾聽見。
不然，便不是這般的狀況了。
安如霜緩緩抬起手來，示意兩個丫頭閉嘴，又看向胖女人，隻道：“我隻問你，若他不是的話，這樣死了，便算是死在你手裏了，你可會難過懊悔？”
她心中奉行的原則，便是不可放過一絲機會。
那胖女人僵住了身子，她甚至連轉頭看一眼那孩子都不敢，生怕自己會現在就後悔。
安如霜看她這樣子，心中也沉沉歎息一聲，而後她繞過了王二姐，在這個佝僂著的女人身前俯下身。
這個嬰孩看起來最多四五個月，一張本來白皙嬌嫩的臉上，如今卻變作了赤紅色，安如霜將一雙絲線手套戴在手上。
而後，她緩緩掀開了包裹著孩子的破衣裳，卻見那衣裳底下，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