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無奈地應了下來,她本來還在安如霜生辰之前忙忙碌碌,如今也沒什麼理由再忙碌了。
離開時,安氏留下了兩張銀票,一張是一千麵額的,一張是兩千的,安如霜捏在手中,不由眉頭輕挑。
安氏道:“你且拿著便是,你父親說著銀兩不能讓你掏空自己的私房,那一千五是娘給你的,最近,聽紅玉說,你有心想要買個鋪子,這倒也是正事,你如今身上沒了銀兩,便好好拿著,不過切記,不許亂花!”
這幾乎是每一個娘的通病了,又怕自己的好女兒餓著,又怕她吃胖了,沒人喜歡。
真真是日日矛盾時時操心啊。
安如霜將銀票攥在手中,呐呐應了一聲,方才她還能言善辯,此時卻覺得好似有什麼堵在喉頭,她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匆匆洗漱之後,安如霜先是去了一趟百味齋。
百味齋在夏季的晨光之中散著一股腐朽的味道,看上去好似隻需輕輕一推,這門便要倒下去似的。
趙小桃自告奮勇前頭去叫門了,開門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將趙小桃嚇了一跳,連連退後了兩步,這才想起來,昨個兒小姐買的人,這個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如此想著,便道:“小姐過來了。程掌櫃在嗎?”
阿雄摸了摸頭,往後頭瞧去,程功也在後廚匆匆地跑出來,見了安如霜,連忙道:“大小姐!”
阿雄往後頭退了一步,站在程功的身後,也彎腰叫:“大小姐!”
安如霜微微一笑,道:“無為先生呢?你們可熟悉了?”
她左右瞧著未曾看見無為。
卻聽著後院傳來笑聲,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緩緩走進來,溫文爾雅道:“小姐客氣了,無為一身銅臭,當不起先生二字,往後,大小姐隻喚我無為便是。”
安如霜也不與他爭執,便點點頭往裏頭走去,趙小桃搬了一條凳子讓她坐,安如霜便揮揮手道:“諸位可用過飯了?”
阿雄眉開眼笑地:“大小姐,我們已經吃過了!”
看來是吃過了,不然怎能說的這樣響亮?
眾人都不由笑了起來,安如霜坐下來便道:“那便坐吧,如今人也算齊全了,咱們今日便談一談百味齋何日開業的事情。”
她此話一落,最為激動的,絕對是程功了,他顫顫巍巍坐在凳子上,一雙腳都停不下來,好像立刻便要將這百味齋收拾一新,準備重整旗鼓將百味齋的名號打出去。
而無為仍是麵色淡淡,好似百味齋同他沒有半點幹係一般,無為不一定是他的真正名字,但卻是如今他的真正狀態。
阿雄站在無為身後,好似方才安如霜請坐的人並不包含他一般,但他仍舊興高采烈,不時的舔舔嘴角,好像是一個盼著吃糖的孩子。
安如霜一眼掃過這三人的狀態,而後微微一笑道:“且說說,百味齋諸位可有什麼規劃?無為也已然在這住了一晚,應當知曉百味齋未來的路該如何走吧?”
這樣說著,她的目光落在了麵色平靜的無為身上。
程功滿腹都是激動之言,其中的話語好似瞬間便能噴薄而出,但安如霜未曾點他說話,他便隻能憋著,看著眼前不緊不慢的無為,自己急的不行。
“三流的飯齋,十八流的位置,莫說半年,便是三年亦是掙不回六千銀。”
眾人都瞧著他,卻不想他竟說出這樣一句頹喪的話。
但安如霜眼眸中卻多了幾分笑意,她卻故意收斂了,不言不語,看著無為。
趙小桃可是知曉程功的努力,聽聞這人此話,不由瞬時便怒了:“你這是何意!”
無為抬頭瞧她,緩緩道:“話中之意罷了。”
好似分毫瞧不上這個小飯齋。
安如霜終是忍不住翹起了唇角:“這處當然不是全部百味齋的位置,這處,隻是一個酒莊罷了。而真正的百味齋,卻是在南街。”
這下,程功坐不住了,急忙道:“小姐,這處必須是百味齋!這是我家中的祖產,我不能讓它在我手中散了……”
他話還未說完,無為便嗤笑一聲:“迂腐!”
“你!”程功麵紅耳赤地瞪著他。
“你可知道為何你的祖產會在這處?那是因為你祖宗未曾拚出甚麼人樣,你可知你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說,我甚是喜歡你的飯菜,但再好的飯菜也怕巷子深,你不過是一個不思進取的廚子罷了!”
他看起來溫文爾雅,但說話時,卻自帶著一股霸氣,犀利而又狠辣,直接便將程功批判的一無是處。
哦不,他還提起他喜歡他的飯菜呢,說起來,也算是客氣了。
安如霜瞧著他們二人,卻並不插話,直到程功陷入沉默之中。
無為才轉頭看向安如霜:“還有什麼?除了位置,我需要的,還有很多。”
他很懷疑自己,當真是一時的鬼迷心竅,不然怎麼會被一個連三千兩都拿不出的女人給騙到這處來。
是的,騙。
未曾拿到銀兩,還在讓他在此處打著白工,不是騙又是什麼?
安如霜微微一笑:“你大概未曾嚐過他釀的酒。”她並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轉頭看向小桃,吩咐道:“去拿一罐仙酒來!”
趙小桃連忙應了,腳下如飛地去了,這段時日都是她來此傳遞消息甚麼的,遂這處的位置她摸得透徹的很。
不一會兒,她手中便拿著一個小小的酒罐子從廚房轉身出來了,那酒罐子上頭的泥封拆下來,濃濃的香氣便瞬間席卷了這個不大的空間。
安如霜看著無為的神情,知曉自己已經不用再說些什麼了。
果然,無為咂了一口酒,不過片刻,他便沉沉歎息一聲,長聲道:“你要將此處改作酒莊嗎?”
得到安如霜肯定的回答之後,他皺了皺眉,環顧了一眼周圍,緩緩道:“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這酒在此處,卻實在是可惜了。”
安如霜翹了翹唇角,她不準備這酒給她帶來一輩子的利益,雖說會有一時的暴利,但或許,以後的麻煩會比銀子還要多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