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桃滿臉慌張,連忙搖頭,倒是當真遵守她娘的囑咐,半句話也不說了。
趙老大已經去查了,但是久久未歸,想來定然是沒查到,若是他沒查到,回來之後,她們也沒問出來,到時候,她和娘親肯定要挨一頓毒打的。
趙老大如今不怎麼打她,覺得她還有些許用處,但娘親身上,除了那雙能刺繡的手,已經沒有半分好肉了。
她要護著娘親:“你,你是哪家的公子?”
趙小桃咬著下唇,說的甚是艱難。
安如霜心中赫然明白了——原來如此,不過這倒是簡單了,要贖金罷了。
她不答反問:“你想要多少銀子?唔,方才的五兩紋銀不過隻是個引子是嗎?”她語氣嘲諷,趙小桃赤紅了一張臉,眼淚亦是在眼中打滾。
“我……我不知道。”她說著,轉而便撲倒那黑衣女子懷裏哭起來。
今日先是被安如霜嗬斥一番,又接著被眾人羞辱,她如今身心俱是疼的很,不過隻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隻是想要娘親好好活下去而已……
“我隻是……我隻是想活著,沒有銀子,他會殺了娘,賣了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她張口便吼了出來。
黑衣女子滿目心疼地抱著趙小桃,柔美的手拍打著趙小桃的脊背,嘶啞著哄她:“娘知道,小桃不怕,小桃不怕……”
安如霜微微一震,目光落在正在抽泣的趙小桃身上。
“這樣無休止地循環下去,他就不會殺了你娘嗎?他就不會賣了你嗎?”安如霜忽而問,看著怔忪的二人,又緩緩道:“我告訴你們,他會的。因為他隻會更貪婪,在他看到從你身上能騙到銀子的一天,他的欲望便隻會越來越大,最終,他會變成填不滿的洞,會變成一隻吸血鬼,而你們,你們不止笨,而且蠢!蠢到無可救藥,拿自己的血去供養這個吸血鬼,在供養不起的時候,還要找旁人來借血來供養他。”
她冷笑一聲:“小桃年紀還小,你卻應該知道,這樣下去,真正害的人是誰?”她看著那個黑袍女人,那女人好像一塊木頭,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或許她本身就是那個樣子,像個僵硬的影子一樣。
安如霜又緊接著道:“今日我撞見小桃,她確實漂亮,但你知道人們怎麼編排她嗎?我猜你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呆不長久吧,這樣過街老鼠的日子,你真的想過嗎?若是繼續這樣,她隻能做一輩子的過街老鼠!”
“別說了!”
黑袍女人忽然尖利地叫了一聲,仿若被踩了尾巴的貓,她手指蜷曲著,好像爪子一般,小桃也在黑袍女子的懷裏抬起頭來看著她,啜囁喚她:“娘親……”
“你能救她嗎?你能娶小桃嗎?你不能帶著她跳出這個火坑,她還會掉到一個更大的火坑,燒的粉身碎骨……”黑袍女人喃喃說著,一隻手卻緊緊抓著趙小桃,指甲都好似要陷入她肩頭的軟肉之中。
趙小桃疼的皺著眉,卻不再叫了。
“我不能救她,也娶不了她。”安如霜看向黑袍女人,緩緩道:“但我能給她一個機會,隻要抓得住,後半生她可以自己做主,至少不會像如今。”
沒有人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能讓命運改變的,隻有自己,但機會有時候,也是稍縱即逝。
“你……你究竟是誰?”黑袍女子癡癡看著安如霜,心中俱是疑惑,同時,還有一股希望與欣喜占據了她的心房,她一遍遍地問自己,這個人被趙老大綁來,怎麼會就如此算了?又怎麼會像他說的,還可以給小桃一個正常生活的機會呢?
但是,這要是真的呢?
這要是真的,她的小桃就可以逃離這種地獄般的日子了,她以後還能遇到良人,還會成婚生子,若是……哈,若是自己能活到那一天,說不定能看一看小外孫……
她實在是舍不得,舍不得拒絕這種美好的未來。
“你們應該知道,這盛都之中,禦史大人方來盛都任職不久。我就是……”安如霜看了一眼自己的男裝,不由輕咳一聲道:“我就是禦史大人的侄子,安若。自然,你們應該也知道綁架禦史親眷,是什麼樣的責罰。不過,念在小桃性子本善,我不與你們計較。”
趙小桃瞪大了雙眼看著安如霜,半晌,才結結巴巴道:“你……你當真是……”
安如霜點點頭,她如今總不能將女子身份泄露出來,心中想著,以安若那脾性,如今便算是給他攢了美名了,便讓他占一次便宜。
黑袍女人沉默許久,而後才鄭重地點了點頭,嘶啞著道:“好,我答應……”
她話未說完,一隻鞋子便直接飛進來,啪的一聲,重重打在這黑衣女人滿是傷疤的臉頰上,她痛呼一聲,赫然摔在地上,遮擋著麵目的黑布也落了下來,一張布滿了焦褐色傷疤的臉裸露出來,她的嘴唇幾乎閉合不上,牙齒半露在外麵,顯得頗為猙獰,她連忙將那黑布撿起來又兜在臉上。
“嗬,你答應?你個婊zi能答應什麼?”
一個魁梧的人影大步走了進來,他滿身酒臭地伸出腳來,看著趙小桃吼道:“給老子穿鞋!”
安如霜心中極是驚訝地看著這一家人,黑袍女子被鞋子打了卻不說一句話,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而趙小桃亦是半跪著便去撿那隻鞋子。
這不似家人,倒好似是兩個奴才在伺候一個主子,不!便是奴才,也未曾有如此低賤的時候。
而這男人一身匪氣,當真隻是一個簡單的農夫嗎?
注意到安如霜的目光,這男人驟然轉過頭來看向安如霜,渾濁的眼眸緊緊盯著安如霜的臉頰,目光緩緩下移,又落在她雪白的頸上,嘿嘿笑了起來。
“小公子,我可是打聽到,這禦史大人根本就沒帶著侄子來這兒呢!他家裏,可隻有一個嬌滴滴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