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皇上,民女今日有三錯,第一錯是出了萬民共賞的主意,驚動了皇上,也擾了民眾,實是不美。”
皇帝瞥她一眼,仍不做聲。
安如霜便繼續道:“第二錯,便是民女不該勸著兩位妹妹一同來此,無端連累她們也誤了宮宴。”
“第三錯,民女明知皇上不喜民女脾性,卻仍是執拗若蠻牛,此乃最重之過。”
如此說著,她屈膝跪在地上,埋頭沉聲道:“民女愚昧無知,隻是本性難改,還請皇上責罰。”
這算是什麼錯處?!
有了與民共賞,才得了一座巴爾山,至於宮宴之事,若說是安陽先下了帖子,明溪繼而壓上,本就是不通禮數。
還有那脾性之事,哪有一國之主因著臣子之女脾氣太拗而降下懲罰的?
倘若當真罰了,真真是要被稱作昏君!
皇帝緊皺眉頭看著麵前跪著的小女子,半晌,卻是冷哼一聲,半句話未曾說,拂袖便離開了。
眾人皆行禮,長聲道:“恭送皇上。”
皇帝心頭堵的難受,將將下了樓梯,忽而便停下腳步,他後頭兩個侍衛也跟著連忙頓住。
見皇帝盯著二樓看了半晌,那侍衛忙道:“大人,車馬已在外頭備好了,大人若相見誰,奴才去將人召來。”
“回宮。”皇帝搖搖頭,抬腿離去。
待皇帝離開許久,這天字一號房的眾人心中才算鬆了一口氣,那紫衣公子拍了拍掌,麵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走到了安如霜麵前,笑問:“初見安姑娘,實是敬仰。天子麵前不低頭,不知姑娘這副倔驢脾氣是怎的養出來的?”
當下收獲了安陽一枚白眼兒。
*
同纖纖與明月告別之後,馬車緩緩在安府門前停了。
“姑娘,到家了。”
紅玉撩了車簾子,見自家姑娘仍拿著薄薄一張絲絹出身,這才想起祝三小姐離開時,將這一絲絹塞在姑娘手中。
不過看姑娘這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勢,也不由翹了翹嘴角,笑問:“姑娘,這帕子上可是生了花兒嗎?”
聽她如此說,安如霜這才抬眼看向紅玉,輕哼一聲道:“哪兒來的什麼花兒?不過是令人頭痛的雜草罷了。”
說著,又往那絲絹上瞅了一眼,見上頭簪花小楷極是規整漂亮,隻不過那字中含義,卻是令人頭大。
琥珀一兩、鱉甲一兩、京三一兩、延胡索半兩、沒藥半兩、大黃五分,一起熬搗為散。每服二一匙,空心服,酒送下。一天服二次,有特顏色。此方名“琥珀散”,於止血生肌有奇效。
後頭令附上兩句:此方乃是父親珍藏,其效果不知,若囡囡欲用之,望慎重。
慎重……如何慎重?
且說她都不識得這藥草,便是識得,那大漠荒涼,寸草不生的地界兒,又去哪裏尋?
安如霜長長歎了一口氣,而後將那絲絹塞在了袖兜裏,這才下了車。
正行到流溪閣門外,便見一人背著個方方正正的藥箱出門,見到安如霜,瘦高的身影霎時矮了半截兒。
“大小姐回來了。”
安如霜定睛一看,此人可不就是為柳嬤嬤診病的大夫方成誌?
當下心中一動,便問道:“我瞧著柳嬤嬤已好了許多,方先生辛苦了。”
聽她讚譽之言,方成誌卻半點沒有欣喜之意,他麵目凝重,緩緩隻道:“雖說如今看著無事,但惡癰一日不除,便如同刀懸在頸間,不知哪一日便會落下來。”
柳嬤嬤是個頑固性子,背上那東西她看不見,又不痛不癢,怎會容許這男子在她後頸上割一塊肉下來?
忽而此事一日拖一日,柳嬤嬤身上的傷倒是好了幾分,但精神卻一起不如一日。
紅玉麵上也忍不住帶了幾分焦灼,喃喃隻道:“要不,要不奴婢再去勸勸嬤嬤?”
這話說的分外沒有底氣,她勸也不知勸了多少次,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柳嬤嬤卻仍舊還是二字真言給她擋回來——不行!
葉成誌知曉此事,搖搖頭道:“她若聽你的,這幾日便該好了。”
安如霜眉頭一挑,明眸微微轉動,卻是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倒有個辦法。”
被頑固的柳嬤嬤快折磨瘋了的二人不由一同看向安如霜,紅玉雙眼閃亮亮地問:“姑娘有什麼好辦法?”
安如霜卻是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搖頭道:“不可說,不可說,待明日方大夫來了,便自有分曉了。”
紅玉仿若泄了氣的球,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西沉的日頭,恨不得將它給揪到東方去。
葉成誌亦是滿心期待地同二人告別,卻聽安如霜又道:“方大夫且慢,小女子還有一事想要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