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大膽,手中提著一籃子菜從前門進來,此時天色已暗,那菜也是蔫頭耷腦的,個頂個的不新鮮。
門房認得她,並不為難她。
紅玉早在門前守了許久,急匆匆迎上去:“你這是去哪了啊!姑娘正找你呢!”
翠柳麵不改色,笑盈盈道:“姑娘最近胃口不好,我忽然想起個菜來,就上街買了想做給她吃。”
紅玉幾乎要翻白眼,心中歎了口氣,我也幫不了你了。
“快走吧,莫要讓姑娘等急了!”
一路匆匆,翠柳被她扯得衣裳微亂。
“可是翠柳回來了?進來吧。”
翠柳臉頰帶著微微桃紅,進門時,她還想著,若姑娘問起來,她將方才的說辭再用一遭。如此想著,心思也寬鬆了幾分。
不料,安如霜隻是冷眼看著自己,也不問什麼,唇邊帶著幾許諷刺。
良久,翠柳心中先慌了,左右瞧了瞧,見柳嬤嬤站在一旁,紅玉在屋外待著,就說:“奴婢,奴婢買了些菜,想給姑娘做點抄手……”
借著斜照進來的溫暖暮光,翠柳看見安如霜笑了。
“說說,二皇子許了你什麼?”
聽見二皇子三個字,翠柳臉色微微白了,卻強做鎮定地搖搖頭:“翠柳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
安如霜眸中帶著三分悲哀,看著她仿若看著從前的自己。
當年入王府後,她病了,身子急轉直下,朱瀚口中說著心疼,並不碰她,也未去側妃房中,日日守著她,一副癡情模樣。
可笑的是,三月之後,這翠柳的肚子有了動靜!
那時的她是真傻,朱瀚丟給她一個醉酒誤事的理由,裝了裝後悔,她就信了,將那翠柳抬了姨娘。
聽翠柳狡辯,柳嬤嬤氣不打一處來,三兩步走過去給了翠柳一個窩心腳!
“不要臉皮的下賤坯子,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翠柳胸口疼的厲害,臉上又被扔了東西,委屈地看過去,一瞬間身子好像都涼了大半,丟在地上的,正是那個裹著綠色布料的小石頭。
“這個,你可認得?”
翠柳僵著身子,臉色慘白,“這不是,不是我的……說說不定是我不小心在哪裏將衣服掛壞了……”
安如霜冷笑一聲,心道這翠柳扯起謊,倒真是利索,證據擺在這兒,還能張口胡謅!
她不再多言,順手撈起一個茶盞,重重砸向地麵,一聲脆響,那茶盞在翠柳腳下轟然碎裂!
溫熱的茶水濺了翠柳一身,她身形一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姑娘,姑娘,這都是二皇子逼我的呀,奴婢不過小人物,怎能扛得住……”
翠柳心中想著,若是鬧到二皇子那處,二皇子定會保住自己的!
“怎能扛得住,他的甜言蜜語?”
“姑娘,我是一時糊塗啊,女婢僅是透露了您的行蹤,您念在我服侍過夫人的份上,饒我一次吧!”
安如霜低聲笑了起來,一時糊塗?
當年在王府中給自己喂絕子湯,也是一時糊塗了?
半晌,她緩緩開口道,“你別指望娘親來護你了,此事我已告知娘親,怎麼處置你都依我。”
翠柳這才真正慌了。
她原本想著,就算安如霜是安家大姑娘,而她說起來卻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論處置,怎的也得經了夫人點頭。
卻不曾想,這丫頭竟如此有心機!
翠柳恨恨地瞪她一眼:“我知道,姑娘也喜歡二皇子,但我甘願為妾,二皇子已與我海誓山盟,我也願為他受任何委屈,姑娘若這都容不下,可要讓這整個盛都稱你一聲妒婦了!”
這話講的真是不要臉皮,亦極是狠毒。
柳嬤嬤在一旁聽著,不由怒目圓睜,掄圓了胳膊摑了她一個耳光!
“賤婢!”
翠柳的臉迅速腫了起來,她發髻散亂狼狽的很,一雙眼卻仍舊恨恨地盯著安如霜,仿佛這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安如霜看她這副模樣,心中覺得可悲,又覺得可笑,“你既然說,已與那二皇子海誓山盟,那二皇子應當將你看的極重了?為何還要留你在此處做一個奴婢?”
翠柳被氣的早沒了神智,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你莫要猖狂!他不過是想讓你過去作個花架子擋擋眾人眼睛罷了!對我才是真心的!”
真真是死性不改,“那好,我們不若賭一把。”
“如何賭?!”
翠柳一雙眼睛亮了亮,安如霜雖長的精致,但如今未曾長開,頂頂不過是個清秀佳人,怎比得上自個兒,能讓他食髓知味流連忘返……“你入這盛都最大的妓館,本姑娘也自會讓二皇子知曉,三日為限,若他為你贖身,那你此後就是自由身,同我安家亦沒有半點幹係。若三日之內,他未曾露麵……”
安如霜紅唇微啟:“你就在那處終老罷。”
‘終老’二字落在翠柳耳中,她心中赫然慌了,沒有一個女子願意去妓館之中。
那地方就好似一口深井,每個女人都掙紮著想要往上爬,但就算是爬到井外,她也隻會是一個最低賤的婢妾。
翠柳像癱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指甲緊緊扣著地麵,怨憤的雙眸仿佛就要沁出血來,口中滿是對安如霜的詆毀謾罵。
內心卻是絕望不已,忽而對二皇子的信任沒有那般強烈了。
直到被仆役拖出去時,她抬頭看向安如霜。
此刻安如霜正坐在燭光之中,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