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旁觀者

第546章 旁觀者

餘淮猜對了,他的本能將它引到這座孤塚麵前之後,另外兩條路瞬間便消失了,隻剩下這座孤塚靜靜地立在這兒,隱隱能聽到有歎息聲從孤塚中傳出。

雖然這隱約傳來的歎息聲著實有些詭異,但餘淮並沒有過多猶豫,徑直走了過去。

等餘淮走到離這墳墓隻有兩三米時,墳墓上的迷霧終於完全散開,露出一塊帶血的碎鐵。

碎鐵沾染著發黑的血液,雖然殘破,卻依舊鋒銳至極,閃爍著寒光,像是一柄絕世寶劍在戰鬥中破裂而掉落的殘塊,雖不複當年神威,卻依舊藏著驚人的殺意。

這塊碎鐵筆直地插在墳頭正中央,像是一塊無名的墓碑,沒有刻下任何字體,卻將墓主生前的意誌展現得淋漓盡致。

餘淮仔細看了看這座墳墓,發現它並不是之前那座,因為泥土已經翻新,像是剛葬下不久。

若隱若現的歎息聲斷斷續續地傳來,落在餘淮耳中卻變得格外清晰。

“這世間的修行者數不勝數,可隻有你啊,心係天下蒼生……別人把蒼生當做畜生,隻有你,把他們看作人……”

餘淮知道,這聲音所說的“你”並不是他,應該是這座墳墓的主人。

“時間啊,真是一把不留情麵,冷血無情的屠刀……你的故事曾經轟轟烈烈,如今卻被埋葬在萬古前的角落,無人知,無人曉……”

餘淮再往前走幾步,走到這座墳墓的近前,看向那塊沾染著黑血的殘鐵,發現有兩滴黑血順著殘鐵兩邊緩緩滑/落,拖出兩條長痕,像是有人在為墓主垂淚。

“你願意……聽一聽他的故事嗎?”

餘淮沒有回應,隻是將手放在這新鮮的泥土上,一股莫名的悲傷瞬間湧上他的心頭,等到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半跪在這座墳前,低著腦袋,眼中蓄滿了淚水。

淚水驀然滴落,像是冥冥中打開了某個開關。命運的齒輪開始旋轉,因果的細線斷了又相連。

餘淮置身於一個破舊的小山村中,那座墳墓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填上了粗布的破舊竹籃。

竹籃鼓/鼓的突/起一塊,看起來裏麵應該裝著什麼東西。

餘淮走近一看,發現是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嬰兒將手指塞進嘴中,不停地吮/吸著,他的眼睛一眨一眨,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竟看不出絲毫對外界的恐懼。

真是個膽大的娃兒!

餘淮將手伸到竹籃旁,想摸摸嬰兒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從嬰兒臉中穿了過去,沒入竹籃之中。

他驚愕地抽出手來,站起身,看到有十來個村民正慌張地帶著鍋碗瓢盆,跌跌撞撞地往山裏跑去,神色慌張,臉上都是汗,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餘淮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他們卻半點回應都沒有,甚至連看都沒看餘淮一眼。

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跑,偶爾被某塊石頭絆倒了,他們也顧不得罵罵咧咧,爬起來撿起灑落的東西繼續跑。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餘淮正想著,遠方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這陣馬蹄聲讓村民們臉上的恐慌變得更甚,有些甚至已經顧不得帶上東西,兩手一撒,跑得飛快。

然而,地上躺著的嬰兒卻並不知道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依舊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嘴中津津有味地嘬著手指,不哭也不鬧,直到有一個婦人逃走時剛好看到了他,猶豫片刻後丟掉了身上帶著的東西,將他從竹籃中抱起,頭也不回地跑了。

到了這個時候,嬰兒才哇哇地哭了起來,伸手抓向那逐漸遠去的竹籃,似乎不舍得這個舒適而溫暖的小窩。

餘淮往竹籃中一看,裏麵墊著的粗布和破舊的被褥已經濕/了個透……

很快,馬蹄聲便漸漸停息——一群扛著大砍刀的土匪騎著馬,大搖大擺地晃過來。

將村民家中值錢的東西一掃而空,帶得走的就帶上,帶不走的全都罵罵咧咧地砸個稀爛,一路走過如風卷殘雲,把整個村子弄得烏煙瘴氣。

村裏的人幾乎都跑光了,隻有一個腿腳不便的老翁不得已繼續躺在了床上。

土匪們的發現他後,二話不說便抓住他的破布衣將他揪了出來,隨手扔在地上,寒光閃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求饒,卻依舊沒能阻止屠刀落下。

頭顱滾落,血撒一片,殺人的土匪舔/著大刀上的鮮血,猙獰地笑著,又抓來一個身患重病的老嫗,丟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正欲揮刀。

天空中突然飄來一個腳踩飛劍的修士,把土匪嚇了一跳,也讓心如死灰的老嫗燃起了一絲希望。

“仙人啊,行行好,救救我吧……”老嫗哭喊著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在凡人麵前,修士的力量至高無上。

隻要這駕馭飛劍的男子眉毛一皺,抬手一掃,這群肆無忌憚,視人命為草芥的土匪就會頃刻間化為飛灰。

然而,駕馭飛劍的修士隻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而後頭也不回地飛走了,似乎對此完全提不起興趣。

老嫗死了,在土匪們張狂而充滿嘲諷的笑聲中被野蠻地砍下了腦袋。

直到死,老嫗依舊兩眼圓睜,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世上修士千千萬,能有幾人係蒼生?”

歎息聲在天地中驀然響起,沒有任何人回應,隻有那抱著嬰兒的婦人手捂口鼻,哭得寂靜無聲,卻淚如雨下。

那兩個死去的老人是她的雙親,她本想將嬰兒送到安全地方後再回來將她的父母接走,卻怎想土匪來得如此之快。

她才剛跑到村口,土匪便已經蜂擁而至,將整個村莊殺了個遍,砸了個遍。

婦人隻能小心翼翼地蹲在村口旁謀和隱蔽的地方,聽著她的雙親接連死在土匪手中,連哭都不敢哭出聲音。

婦人的淚水如決堤之河,順著她的麵頰不停滑/落,滴答滴答,打在嬰兒的身上,使得他原本天真無邪的眼睛裏多了一分哀痛與悲傷。

餘淮也想過出手阻止,但他在這個世界隻是一個旁觀者,不是局中人。

他隻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