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倒是一晃就過去，天也愈發的寒了，顧春竹把家裏的一罐酸菜幫子送去喜迎樓，解了那裏的燃眉之急。
掌櫃客氣的給了一錢銀子，這銀子都被顧春竹拿來買了煤炭和夠吃到過年的糙米。
這一日，顧春竹賣完河蝦回到家看到了小成坐在院子裏，穿著一件單薄的秋衣，太陽正好把他籠罩住。
安安在泥地上拿著一根樹枝在亂七八糟的畫著什麼，桃紅色的襖子看起來格外的醒目。
“小成怎麼沒穿棉襖，冷不冷？”顧春竹去摸小成的手，發現他的手並不冷。
“不冷。”他搖搖頭，隻是穿得單薄人看起來瘦削的很。
“娘，哥哥他……”安安把樹枝一扔，跑過來抱著顧春竹的手像是要告狀，小成的鳳眸一凜，嚇得安安不敢說話了，隻能把小腦袋埋進顧春竹的頸窩裏。
顧春竹抱著安安搖了搖，詫異的看了小成一眼，平日裏最護妹妹的可是他，今天怎麼倒是一反常態了。
她凝眸詢問：“小成是妹妹哪裏惹到你了？”
“沒有！”小成搖著頭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開口，俊俏的小臉就板著然後鑽進了裏屋。
安安也是，不管顧春竹再怎麼問她都不肯說了。
琢磨著兩個孩子今天心情不好，顧春竹挽起袖子就著手準備給他們做紅糖饅頭，正好家裏白麵和紅糖都備的齊全。
去問福嫂子家裏借了一塊老麵，顧春竹就開始揉麵了，揉了一會兒麵團就快成形的時候小成走了過來，雙手背在身後，像是有話要說。
顧春竹仰頭，揉麵出了一頭的汗，她用袖子擦了擦汗，道，“小成有什麼要跟娘說的嗎？”
小成的眉頭緊皺著。
“這樣吧，你先去把棉襖裹上，屋裏涼……”
顧春竹的話沒說完，小成就抿著唇道：“棉襖被我拿去換了這個。”
一本藍頁紮著線的書被遞到了顧春竹的麵前，她揉麵的手一頓，看著封麵上的字，她耐心的問道：“你換千字文是想識字？”
小成詫異的看了顧春竹一眼，心道，她竟然知道這書是千字文。
可是把棉襖換出去了是他的不是，小成擰著眉頭就道：“如果你想打我就打我吧，但是一本千字文要五錢銀子呢，棉襖也不用那麼貴，我也不怕冷。”
小聲音說得格外的堅定，他已經準備好了挨打，畢竟書不能吃不能穿的，顧春竹肯定不能理解他想要識字的心。
顧春竹是生氣了，把麵團重重的摔在盆裏。
以前從典故裏看到各種愛學習的孩子覺得人家真好真上進，但是這個孩子成為自家的孩子之後，唯一的感覺就是把棉襖都拿去換書了這是傻，這是凍得慌，嫌身體太好了！
她很快的把麵又揉了幾下就放在盆裏發著，把手洗幹淨之後才掰著小成的小肩膀，好好的跟他說話。
“小成，娘告訴你，想要識字是對的，但是咱們也得先解決吃飽穿暖的問題對不對？”
“不對，我不穿棉襖不會凍死，但是有了這本書我可以認識一千個字。”小成鳳眸堅定，攥著書本的手也用力的發白。
顧春竹沉了臉，語氣也低沉了起來，“可是娘看你穿不暖和會心疼會擔心！”
小成的睫毛顫了顫，腦袋依舊垂著，一語不發。
灶房裏的聲音驚動了在外麵玩的安安，她蹬著小腿跑進來，看到小成手裏的書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小小的聲音跟奶貓叫一樣，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湊進來，“娘不要罵哥哥好不好？”
顧春竹歎了一口氣，把安安摟進懷裏，“娘不是罵哥哥，娘是跟他講道理，吃不飽穿不暖的先一步步來。等爹娘有錢了能不送你去學堂嗎？”
“哥哥說認字好，認字以後就能多賺一點錢，就可以給安安買好吃的了。”安安看著小成，絞著手指道：“可是哥哥會好冷。”
小成泛白的臉上就落下了一行淚。
顧春竹說的沒錯，他自己可以抖抖擻擻的熬過冬天，但是家人會擔心。
“行了，換都換了，如果別人真的肯換給你，這筆生意是不虧的。”顧春竹把小成也拉進了自己另一側的手臂裏，手指擦去他臉頰上的眼淚，“娘再花點錢扯布給你做棉襖就是了。”
“不用。”小成啜泣著。
他的本意不是讓家裏多花錢的，再做棉襖就是多花錢了。
“等你成為男子漢再赤膊的熬過冬天吧，現在早起的時候外頭都打霜了呢。”顧春竹說著就把自己的暖肚巾脫下來給小成給圍上。
他一開始還掙紮著不肯，顧春竹道：“你和安安的暖肚巾娘已經托英子娘在做了，過幾日就好了，娘這兩天還能穿舊襖子。”
這暖肚巾是她的尺寸給小成裹著當然是大了，顧春竹就找了根長布頭把暖肚巾給捆了起來，這樣就不會掉下去了。
小成裹了還帶著顧春竹體溫的暖肚巾後渾身也暖了起來，一張小臉上還帶著錯愕，不敢相信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猛聽得顧春竹繼續問道：“對了，你這千字文是問誰換來的。”
顧春竹就看到小成往後退了小半步，她的眉頭輕皺，難道是什麼非常難纏的人？
這村子裏上學堂的孩子沒幾個，顧春竹隻要在腦子裏想想就能想出來的，可是她依舊期盼的看著小成。
交流多一點，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才能深厚起來。
“我是問小……”小成正在說話，柴門就響起了被踹開的聲音。
“顧春竹帶著你兩個崽子出來，哼，賤貨養了個賤種出來，是個偷東西的賊，有膽子做沒膽子出來見人了嗎？”邱氏把柴門踹得打開，自己叉腰站在門口，嘴裏的髒話像是天上的雨點一般的多。
顧春竹眉心一擰，已經知道這本千字文是誰的了，她咬牙道：“該死的鬧事精又來了，娘同意你也沒法得到這本書。”
她低頭看了小成一眼和他緊緊抱著的那個千字文，眼裏閃過無奈就出門應對邱氏了。
“你跑到我家來狗叫什麼？”顧春竹順手拿了洗衣服的棒槌就衝了出去，指著邱氏那副惡心人的嘴臉，“上次汙蔑我你忘了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