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同樣要做娘親的母親,蘇顏知道蘇箋現在心裏一定是不好受的,她想安慰,可又覺得所有言語都是蒼白的,就算她說出了花來,蘇箋這個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蘇箋的情緒是低沉的,她一直麵無表情的低垂著頭,也看不出來在想什麼,隻是又過了半個時辰,蘇箋突然抬起了頭,和蘇顏借了鍾凝,說想回去查查。
蘇顏歎了口氣,直到蘇顏把蘇箋送出了晉陽長公主府的大門,蘇顏再三囑咐了蘇箋一定要小心身子,還有這個孩子,最好也要早做打算,盡量把對自己的傷害降到最低。
蘇箋應了一聲,在這一刻,她本來清澈的眼睛忽然蒙上了一層蘇顏看不清的東西。
回了七皇子府,蘇箋把自己每天吃的用的就給鍾凝看了,鍾凝驗了半天,終於發現了貓膩。蘇箋每日用的飯菜裏,都加了極少劑量的避子藥,鍾凝也是用了很刁鑽的辦法才測出來的。
鍾凝說,應該是下藥的人怕被發現,所以用的劑量少,按理來說,這也算是能長期讓人不能懷孕的好法子。隻是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蘇箋還是懷上了,但是這藥影響了胎兒的正常生長,所以她的脈象才會那麼奇怪。
讓丫鬟把鍾凝送出了府,蘇箋在屋裏呆坐了許久,才吩咐了一句:“去打聽打聽,看看殿下回府了嗎?”
丫鬟出去問了,回來道:“殿下在書房呢。”
“去傳信吧,就說……我有喜了。”蘇箋閉上了眼睛,眼淚不聽話的從她眼角流出。
能有能耐在她飯食裏悄無聲息下藥的人,整個府裏也就隻有那一位了吧?
在這一瞬間,蘇箋突然明白了,明白了她出嫁之前蘇顏和王夫人和她說的那些話,現在想想,那些話才算是用心良苦。
鍾凝回來就和蘇顏說了七皇子府的事情,蘇顏聽了心情有些鬱鬱,不過她很快就想通了。
楚晏曾經告訴過她,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每個人都無法左右別人的人生。
蘇箋是個聰明人,蘇顏相信她能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很好。
在這一刻,蘇顏突然慶幸自己懷的是個男胎,在這個世道,女子活的實在是太艱難了。
下午榮陽郡主約蘇顏去逛鋪子,蘇顏也沒什麼心情,約了榮陽郡主改天。
夜幕漸漸落下。
皇宮之內,昏暗的房間內,馮貴妃趁著皇帝睡著了從床腳爬下了床,輕手輕腳的拿了掛在架子上的衣裳到了外室才穿上。
“娘娘?”在外室守夜的宮女立刻起來了。
馮貴妃小聲道:“皇上剛睡下,你們聽著點裏麵的聲音,本宮就在院裏隨意逛逛,你們不必跟著。”
說完,馮貴妃就出了門去,初春的夜晚依舊很涼,馮貴妃抬頭看了眼今天的夜色,月亮高懸,這個夜晚不算太黑。
馮貴妃一邊走一邊往自己身後張望,確定沒人跟著自己,才小跑著來到了院裏的一座假山旁,她輕車熟路的把一塊山石從假山裏摳了出來,她伸手在裏麵掏了半天都沒發現紙張,正疑惑著,她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馮貴妃心髒猛地一跳,她瞬間反應了過來,從頭上拔下了一個簪子直接回身衝著來人刺去。
那人往後一躲,伸手擋住了馮貴妃:“慕雪,是我。”
看見來人,馮貴妃鬆了口氣,把簪子重新插回頭上,她向周圍張望了一眼,拉著來人躲在了假山的的背麵:“你怎麼來了?剛才跳了我一跳。”
來人是個身材苗條的黑衣女子,她聲音有些沙啞:“主子有新的任務讓我傳達。”
馮貴妃小聲問:“什麼任務?”
黑衣女子沒直接說,而是問道:“你這裏現在進展的怎麼樣了?”
馮貴妃搖頭:“我幾次試探,皇上都不曾鬆口。”
那黑衣女子一點頭,然後把拿出來了一個瓷瓶遞給了馮貴妃:“這是主子讓我給你的,主子吩咐,若是接下來一個月之內皇上還不肯改口,就用這個。”
馮貴妃認得這藥,她把那一瓶藥收進了袖袋裏,又聽那黑衣女子道:“事情要盡快辦,主子那邊時間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我怕一會兒皇上就醒了。”
馮貴妃話音剛落,不遠處突然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那黑衣女子大半個身子立刻就隱進了黑暗裏。
馮貴妃看了她一眼,從假山後麵走了出來,發現是兩個結伴守夜巡邏的宮女正往這邊來。
看見這邊有人,那兩個宮女打著燈籠過來了,發現是馮貴妃,其中一人問道:“娘娘,您在這兒幹什麼呢?需要婢子幫忙嗎?”
馮貴妃擺擺手:“不用,本宮睡不著隨便逛逛,你們退下就是。”
兩個宮女得令離開,直到她們走遠了,馮貴妃才又回到假山那裏看了一眼,發現黑衣女子這時候已經離開了。
馮貴妃這才放心,把移出來的那塊假山石放回到了假山上,馮貴妃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回到了宮裏。
小心翼翼的把瓷瓶藏在了門口的一個櫃子裏頭,脫去了帶著涼意的衣裳,馮貴妃穿著裏衣回到了床上,剛爬進床裏側就突然聽見了皇帝的聲音:“去哪兒了?”
馮貴妃被嚇了一跳,她強裝鎮定的道:“臣妾睡不著,去外頭透了口氣,看見今晚月亮很美,就多看了會兒。”
皇帝一點都沒懷疑,直接摟過了馮貴妃,在她細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還是這般喜歡看月亮。”
馮貴妃笑著縮進了皇帝懷裏,黑暗中,她的一雙眼睛幽深如潭,絲毫不複白日看向皇帝時的含情脈脈。
她喜歡月亮嗎?她不知道。
可自打她十三歲那年被她爹娘賣給了主子,她所有的喜好就都被扼殺了,她完完全全被按照一個模子雕刻成了另外一個人。
她想說她不喜歡月亮,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喜歡什麼。那罷了,既然他們都告訴她自己應該喜歡月亮,那她就喜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