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夏去冬來,又是一年冬季。
外麵冷風颯颯,屋裏卻燒著幾個炭盆好不暖和,鍾凝特意燒了一個小火盆,又去廚房拿了兩個土豆放在火盆裏烤著,不多時就已經烤透了,傳出了香味來,鍾凝拿著銀簪把土豆扒拉了出來呼呼吹了兩口,想叫蘇顏來吃,可是一抬頭卻看見蘇顏又拿著一封信在那兒美滋滋的笑著:“怎麼了?來信說什麼了?把你樂成了這樣?”
半年過去,蘇顏的身量長開了不少,容貌也較之前更加精致嫵媚了,她素手輕握信紙,轉頭對鍾凝笑道:“他說自己在戰場上生擒了敵國的七皇子,立下了一大戰功,如果這次運作得當能讓敵國退兵,他很快就能回來了。”
自打楚晏到了邊關,一路披荊斬棘,僅僅半年時間就屢得戰功,每次給蘇顏傳回來的書信都會寫自己又立了多少戰功,得到了什麼嘉獎。
鍾凝卻毫不在意的搖頭道:“回來有啥用?你不是還有兩年半才能出孝期?回來了他也不能娶你。”
蘇顏心裏燃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被鍾凝的話給澆滅了。
“是不是想回師父那兒去了?”蘇顏故意裝作一副生氣的模樣逗鍾凝。
“你就會拿我娘壓我。”鍾凝撇撇嘴,鬱悶的啃著自己手裏的土豆。
自從她娘到了京城之中,她的日子就明顯不好過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出去給老夫人送糕點的雲墜就回來了,一進門雲墜就反身關上了門,迫不及待的跟蘇顏道:“姑娘,伯爺領了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回來,還領著兩個男孩,說是老爺養在外麵的,這回帶著孩子回來是為了認祖歸宗呢。”
“你爹挺能幹啊。”鍾凝眼睛一亮,托著下巴嘖嘖道。
“隨她們鬧去吧。”蘇顏隻覺得頭疼,王姨娘比她想象中的能折騰多了,自從王姨娘發現自己沒辦法除掉那兩個孩子之後,她就開始買通那外室周邊的鄰裏,讓她們給那外室吹耳旁風,說的話無外乎什麼她有兩個兒子回去總能爭得一席之地,現在又沒主母,府裏還不是她的天下雲雲……鬧得那外室日日吵著要帶著孩子認祖歸宗。
終於,安靖伯被鬧的受不了了,這才比上輩子提前了半年把這外室接了進來。
王姨娘的目的蘇顏用腳趾頭她都想的出來,無外乎就是為了讓鷸蚌相爭,她這個漁翁得利罷了。
想了想,蘇顏吩咐雲墜:“你親自去麗姨娘那裏,告訴她小心一點。”麗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快八個月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什麼差錯,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就是一屍兩命。
“是。”雲墜兒屈膝道。
“我打算把蘇蓉的藥停掉。”蘇顏突然對鍾凝道。
鍾凝一皺眉,很是不願意:“怎麼?你打算放過她了?”在她看來,蘇蓉這種人直接下點斷腸散就對了。
蘇顏笑著解釋道:“我是想讓她養養身子,否則那麼一副骷髏似的模樣,怎麼嫁去四皇子府?”
鍾凝依舊皺著眉:“不是還有兩年多的孝期呢嗎?”
“我又沒說要讓她以蘇家姑娘的身份嫁過去。”看著鍾凝那副懵懂好欺的樣子,蘇顏笑了。
鍾凝有些不太明白,采夏輕笑著在鍾凝耳邊耳語了幾句,鍾凝頓時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蘇顏笑著揉了揉鍾凝的腦袋,目露寵溺。
她之所以隻給蘇蓉下了瀉藥不是因為自己心軟,而是早都計劃好的。
四皇子自從那次鬧出事情被皇上禁足之後,連辛在楚晏的授意下,又製造出了一起“四皇子派人暗殺六皇子”的好戲來,皇帝震怒,當時就提劍嚷著要去殺了那個不孝子!還是蕭貴妃和蕭家一起給四皇子求情,皇上才改為判四皇子禁足麵壁一年,可是卻也明顯的不待見四皇子了,反而將一直在道觀中清修的七皇子想辦法接回了皇宮,並且還為其賜了婚。
眼看著解除禁期的時間還有半年,蘇顏想著要在那個時候送給他一份大禮。四皇子被莫名其妙的關了一年,想必戾氣也是很重的,如果這個時候蘇蓉落在了他的手裏,想必很是好看。
晚飯的時候傳來了消息,說是老夫人默認了那個女人的存在,把那兩個孩子留在了自己屋裏,大有要自己親自養著的意思。而那個女人則被安排在了安靖伯的侍妾們住的院子裏,甚至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給她。
老夫人此舉明顯就是不待見那個女人了。
蘇顏聽說消息的時候隻是輕歎了一口氣,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選的,誰也怪不了別人。
半月前,遠在邊疆的夜裏。
大地上積著厚厚的雪,營地中篝火的顏色將周圍的雪地和天空映得發紅,將士們圍做一團喝酒吃肉,正在為大夏國投降舉行慶功宴,楚晏一身玄色將服,端著酒碗,對前來敬酒的將士來者不拒。
半年多過去了,楚晏已經不複從前的白淨消瘦,一身的皮膚經過了太陽風雨的洗禮變成了小麥色,眼角眉梢比之前更加沉穩了,也許是體質使然,楚晏雖然不再似以前那麼消瘦,可還是稱不上精壯。
一個身材魁梧身穿鎧甲的大漢端著酒碗醉醺醺站了起來,晃了幾晃才穩定了身體:“這次大夏國撤兵認降,楚將軍厥功甚偉!這碗酒,我吳培雄敬你!”
吳培雄是這次領兵的副帥,剛開始楚晏報到的時候他還認為楚晏和那些無所事事被派過來混軍功的浪蕩子弟沒什麼不同,可是楚晏第一次上戰場就把他給震住了,一到戰場上,楚晏那種狠厲殺伐的氣勢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楚晏站起來滿了酒碗,對吳培雄的稱讚反應淡然:“為國而戰,不敢居功。”說罷就仰頭將那一碗酒一飲而盡。
坐在楚晏對麵的一個參將在吳培雄之後站了起來敬酒,一雙細小的眼睛精光畢露:“若不是楚將軍神勇,生擒了那七皇子,大夏國哪裏會就這麼認降了?”
“那七皇子本就是酒囊飯袋一個,本將能生擒他也不足為奇。”楚晏的話把那故意來溜須拍馬的參將噎的立刻就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這次楚晏能生擒七皇子在戰場上可謂是凶險萬分,那位七皇子是大夏國君上最寵愛的一位皇子,聽說有很大的可能被封為儲君,文韜武略自然是樣樣精通,楚晏為了生擒他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甚至都用上了蘇顏給他的藥。
那參將幹笑了兩聲,眼珠子一轉又笑道:“紅帳子裏新來了兩個美人兒,聽說還是官家女,那皮膚嫩的都快能掐出水來了,聽說還是雛兒,我們幾個特意給楚將軍留著呢。”
卻不想他這“好意”被楚晏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那等豔福還是留給各位享受吧,本將懼內。”說著,楚晏仰頭將一碗酒一飲而盡,一張英俊的臉上說不出的神采飛揚。
坐下的一瞬間,楚晏摸了一下自己腰間懸掛的青色玉佩,心底劃過幾絲暖流。這半年來,不知多少生死攸關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都是這塊玉佩。
那參將被楚晏連著噎了兩回,臉有些黑了,就連酒都沒喝,直接坐了下去冷哼了一聲。
坐在楚晏身邊的一個副將見狀連忙站出來打起了圓場:“你們不知道,我可是聽說過,楚將軍那位未過門的世子妃容貌可是一等一的,那些俗脂豔粉哪裏入得咱們楚將軍的法眼……”
酒過三巡,場地中的篝火漸漸熄滅,人也愈來愈少,楚晏尋了個機會裝醉搖搖晃晃被連昊扶了出來,一進帳篷就立刻恢複了清醒模樣。
跟在楚晏身邊的侍衛燃起了油燈就退了出去,連昊取出了兩封信雙手遞給了楚晏:“世子,京裏來的信,一封是蘇姑娘的,一封是七皇子加急送來的。”
楚晏接過了那兩封信,一點都沒猶豫的就把蘇顏的那封先打開了,看著上麵娟秀的字體和語句間透出來的情意,楚晏隻覺得就連背後新添的的傷口都不疼了。
將蘇顏的信反反複複仔細看了三四遍,楚晏才將那信紙折了起來放回了信封,放在了自己床頭的一個匣子裏。
做完了這些,這才打開了七皇子信上的蠟封。
看完了七皇子的信,楚晏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濃眉緊鎖。
“這邊剩下的事情交由你處理,我要回京。”
連昊不解的皺眉,很不讚同楚晏的這個決定:“世子,按照規矩您應該先上稟皇上。”
“來不及了。”楚晏神情凝重的放下了手中的信,態度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