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收起抽噎聲:“卓雅姑娘何出此言?”
卓雅很是不屑:“你不用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了,你根本就不會害怕,你是故意想找我來對吧?”
林黛玉心道,對一半,是要找人來,但是找誰,其實無所謂。
不過卓雅現在已經認定了林黛玉就是針對她,那也隻好勉為其難讓卓雅擔任這個角色了。
林黛玉道:“你們這裏的吃食太過粗糙,床鋪被褥也是,一點都不柔軟,連茶葉都不是今年的新茶……”
卓雅一張臉窘得通紅,又氣又惱:“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們這裏沒有你們中原那樣好的東西!”
林黛玉心中忽然一動:“你們沒有上好的瓷器,也沒有新鮮的茶葉對不對?”
卓雅一排貝齒咬住嘴唇,不肯說話。
林黛玉福至心靈:“你們把北靜王留下來,是為了讓他跟你們做生意?”
用皮毛跟戰馬交換陶瓷器皿,糧食茶葉?
若是這樣,並非不可啊!甚至不需要北靜王出麵,任何皇室都不需要,薛家,乃至林黛玉自己都可以做到。
林黛玉滿懷信心地看向卓雅,卓雅卻有點萎靡:“若隻是這樣就好了……”
“什麼意思?”
卓雅道:“你既然待不住,就跟我來吧,王爺已經醒了。”
卓雅蔫噠噠地往外走,林黛玉連忙跟上去,語氣裏充滿了驚喜:“王爺已經醒了?”
“是啊,讚普已經去了你們王爺那裏。”
卓雅心道,你們中原人真是太脆弱了,已經用了最好的巫醫,最好的藥材,甚至用了最好的人照顧,但是傷情總是反複,一會兒發燒,一會兒昏迷的,完全不像草原上的漢子一樣健壯。
卓雅心裏悶悶的,明明感覺中原人弱得可憐,但是很奇怪,她就是沒有看中草原漢子,反而對那個白衣王爺很有興趣。
隻是讚普說了,他們整個部落的事情為大,現在不是談卓雅兒女私情的時候,卓雅這才將自己的感情掩飾起來。
林黛玉根本沒有察覺到卓雅的異樣,隻滿心歡喜,恨不得拉著卓雅飛奔過去。
再次到了北靜王居住的小院,北靜王臉色蒼白地靠在床上,林黛玉一把掙開拉住她的人,跑過去趴在床沿上:“王爺你怎麼樣?”
北靜王神色懨懨的,似乎不很舒服,隻能拉著林黛玉的手,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但是林黛玉感受到掌心裏細微的變動,便放下心來,掉了幾滴眼淚,這才回頭問吐蕃讚普跟卓雅:“你們到底想讓我們做什麼?不妨直說,不用打這麼多馬虎眼。”
被一個中原人如此指責,吐蕃讚普跟卓雅臉上都有些下不來台。
半天卓雅才道:“我們本來是想醫治好王爺再跟你們談的。”
說起這個,更是窘迫,草原人有恩必報,若是得了別人的恩惠,總要想辦法還的。
吐蕃讚普便是打的這個主意,可惜北靜王的身子真是太奇怪了,剛開始好的極快,但是這半個月裏,卻總是時好時壞,不見個明確的好轉。
今天這個中原的林姑娘在外頭鬧的動靜太大了,吐蕃讚普便有些慌神——若是北靜王的消息還沒公開,他們多留一陣子也無所謂。
但是叫林姑娘這麼叫嚷開了,很快就會有很多人都知道的,到時候他們就瞞不住了。
林黛玉卻說:“無論王爺身子是否大好了,這件事我們記你們的恩情。”
其實一路過來,林黛玉已經感覺到了,吐蕃讚普他們並沒有戲耍人的意思,留著北靜王,或許真的是因為北靜王的皇室身份,他們想要救下北靜王,用北靜王的恩情換取些什麼。
對於公平的交易,林黛玉一向是沒有意見的。
林黛玉的話一出口,吐蕃讚普跟卓雅臉上便有些驚喜,便是周圍那些不怎麼懂中原話的人都能瞧出來,也跟著高興。
吐蕃讚普深吸一口氣,沉穩開口:“林姑娘應該看到了,如今我吐蕃王城尚且隻有這番景象,其他遊牧在外的子民,隻有過的更加艱難的。”
“我身為吐蕃的讚普,卻不能讓自己的子民過上好日子,實在是大不應該。”
林黛玉點頭:“那我們有什麼能幫到你們的?”
林黛玉幹脆在床邊的地上坐下來,有人給她送了一條毯子來,林黛玉便坐下來,一隻手人仍然擱在床沿上,跟北靜王的手緊緊相握。
吐蕃讚普一揮手,跟卓雅也坐在矮幾旁邊的毯子上,緩緩開口:“我們缺少物資,今天林姑娘所嫌棄的,已是我們能夠拿出來最好的了。”
卓雅忍不住插嘴道:“我們王城的茶葉隻剩下不到兩百斤了,你今天就扔了一壺!”
雖然不多,但是那也是珍貴的茶葉。
還有茶具,如今的局勢下想要跟中原人做生意交換來茶具,是很不容易的。
能夠賣往草原的茶具,當然不是中原人眼裏的好東西,但是對於草原上的人來說,已經足夠精致了。
卓雅有些氣憤,林黛玉陡然生出一絲愧疚來:“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對你們來說這麼珍貴,我就是想……”
林黛玉說不下去了,為了鬧出動靜,給早一步來的暗衛們消息,她的確是打壞了一個茶壺,倒了幾樣飯食。
在她看來稀鬆平常,平日裏也不會到她餐桌上的東西,應該也是卓雅艱難湊出的吧。
林黛玉想要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卻說不出口,於是隻道:“這樣,我回頭讓人送幾車茶葉跟瓷器來,若是還有需要的,列個單子給我,隻要不違禁,我都可以給你送來。”
在江南商會裏,或者薛家的皇商商行裏找出幾個人來往吐蕃送東西,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吐蕃讚普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早幾個月林姑娘說這樣的話,我們必定是非常高興的。”
“所以,現在?”林黛玉微微側頭。
吐蕃讚普嚴肅起來:“現在我們麵臨著更大的問題——跟中原人一起麵對的。”
林黛玉手心傳來微微的觸感,她不動聲色,等著北靜王寫完,才開口問道:“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