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溫馨靜謐的時刻沒有太久,每個人都是負重前行,不得不思量更多。
“今日我進宮,已經跟永齡說了,我們必定會想辦法,叫她不嫁去那蠻夷之地。”
林黛玉沒跟北靜王商量過這件事,但是她很清楚,北靜王在這件事上不會有第二個想法。
“這事是因我而起,若是因為我的過錯,叫永齡承擔了罪責,我心中不安。”林黛玉道。
北靜王點頭:“嗯,我明白的。”
不過很快北靜王就給了林黛玉一個驚喜:“我前些日子已經去找了父王的舊友,已經有些消息了。”
如今叫外頭那些個蠻夷欺負到國土上,不過是因為南安郡王習慣了太平,習慣了一手遮天,兩處虛與委蛇。
但是朝中畢竟還是有不少明誌之士,如今不過是叫南安郡王兩頭瞞給糊弄住了,這邊以為是求娶,那邊覺得是和親,但是事情終究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北靜王就要叫這一天,在永齡和親之前爆發出來。
但是如同林黛玉所想,不能因她而波及永齡一樣,北靜王也決不願因為此間之事波及無辜百姓。
要做萬全之策,揭露南安郡王之前,就要安頓好邊境,誰可用,誰願去,都要提前安排好。
不若,生靈塗炭,那才是萬劫不複。
無論是他,還是林黛玉,還是永齡,都承受不起這樣重大的罪責。
林黛玉點頭:“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北靜王一滯,恐怕想插手軍務的姑娘家,僅此一家吧。
北靜王忍俊不禁地搖頭:“林大人那處已經在出手了,想來你這裏應是不用的。”
北靜王說得委婉,但是林黛玉還是聽出來了,不由得臉紅,她這……能幫什麼啊。
不過林黛玉也不認慫,挺了挺胸,也很認真嚴肅:“那行,正好我這邊也有事情想跟你說,我覺得賢德妃娘娘那邊可能要出事情,極大可能會波及賈家。”
北靜王沉吟片刻,道:“龍胎?”
“是,也不是,龍胎暫且無礙,中宮無子,其他皇子也都瘦弱愚笨,遠不如公主們出眾,其中原因如何,暫且不提。”
賈元春這孩子,即便能夠順利生下來,想來在宮裏那個環境下,要想安然,並且出色地長大,其實是很困難的。
但是眼下還不到談及那孩子的問題,是不是皇子,能不能出生、長大,那都是後話。
現在是這龍胎的身份有問題。
皇上病中,按例是不召侍寢的,元春在此期間懷孕,一罪謀害龍體,二罪,或許是毀皇家清名。
這兩條罪,哪一條賈家都扛不住,哪一條都是死罪。
唯一的區別就是,若是罪一謀害龍體,那直接降罪抄家,沒有二話。
若是罪二清譽有損,恐怕直接昭告天下的不太可能,那這時候賈家眾人以往被人糊弄過去的罪行,可能就要被重新翻出來了。
原著中記載的幾項目前已經被林黛玉直接或間接化解了,王熙鳳手裏沒有沾人命,王夫人一樣,唯一下手的晴雯已經被救回來了。
便是秦可卿,秦可卿還沒死,自然也沒有那聲勢浩大的葬禮,沒有四王八公齊齊打皇上的臉。
這些加起來,都罪不至死。
若是這個,或許現在開始打點周旋,未必不能保賈家人齊。
但是到底是不是這個,誰也不知道,看元春那樣篤定的樣子,誰也沒辦法問出口。
所以這頭賈家的事也不少,林黛玉像個跌跌撞撞的幼兒,如何走,朝哪兒動,都在摸索。
北靜王生在皇家,對這些事情自然不陌生,當年父王追隨義忠親王,誰都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到最後不也沒有人說老北靜王造反嗎。
隻是人沒造反,罪卻要命,沒有昭告於眾,或許是因為太上皇疼愛幼子,又或許是有其他思量——一個兒子謀反,可以說是這個兒子貪心不足。
但是若兩個甚至多個兒子謀反,那人們不免要思量思量,是不是做老子的有問題了。
為著這個,也不能給北靜王掛上這罪名,但是即便沒有公布這個罪名,大家也知道老北靜王這罪責,不用命償,是清不了的。
但是若處理得當,像北靜王一樣,罪不禍及家人,也不是不可能。
兩個人將目前的情況一交流,互相再出個法子,倒是十分的默契。
一說就說到了亥時,林黛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北靜王看她纖纖玉指遮嘴,眼裏去而因為哈欠泛著淚光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動了一下,又一下。
“那個……今日便說到此處,我先回去,明日我……從正門過來拜訪。”北靜王略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鼻梁。
誰能想到堂堂北靜王,會做這夜半三更翻牆客呢。
林黛玉忙道:“那你明天晚點兒來,不用那麼早。”
北靜王在她的事情上一貫是給予了極高的尊重,明明身份地位更高,但是知曉她對賈母的感情,便也當賈母是長輩這樣對待。
府中兄弟大病初愈,還有老人需要看望,依著北靜王的性子,怕不是要一早就起來準備。
林黛玉有點不忍心。
北靜王卻心情極好,之前總聽景木說他妹妹,還沒嫁人就向著未來妹夫,很有種吃醋的模樣。
可是如今自己變成了這個醋的當事人,感覺竟然這樣好。
她為他說話呢。
北靜王微笑點頭:“我曉得的。”
林黛玉一扭頭:“那你快點回去吧。”
北靜王搖頭:“你先回去,我見你進了屋子再回去。”
屋子那邊人多,守門值夜的婆子也好,通傳灑掃的小丫頭也好,裏裏外外住了十幾口人。
若是驚動了,對她名聲不好。
北靜王堅持:“我看著你進去,你把窗邊的燈點亮,我便出去。”
林黛玉無奈,朝回走,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見北靜王依然含笑看著她,心中安定又甜蜜,這才重新邁步進屋了。
點燈之時已經看不到竹林中的人影了,隻是仿佛屋後的竹葉被風吹動,簌簌作響。
門房的婆子略微動了動,抬頭看,四周無人,重又睡下。
院中,一片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