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每個人的身份單單拿出去都能震懾世人。
可閣主是什麼身份,又是什麼心性?他自然不會在乎他們的下跪,他在乎的,從來是步非宸一人。
步非宸跪下,就說明他放下了驕傲。
閣主自然不再托大,門打開,一身銀色的閣主便悄然出現在門口處,白色的霧氣撲麵而來,讓葉瑾夕隻覺得周圍的溫度降低了幾度。
閣主眼睛先是掃過步非宸,定了他半響後終於開口:“不是我不治,而是你想好了嗎?一定非治不可?”
這話問的……
葉瑾夕看向步非宸,難道兩人之間還有什麼機鋒?而且聽閣主話裏的意思,好似治好了元寶,步非宸就要做什麼似地……
葉瑾夕明知道有事,可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知道,這件事情是步非宸的選擇,可如果治好了元寶,步非宸需要承受的後果是什麼,葉瑾夕願意與他一起承擔!
步非宸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
閣主便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銀色的眉毛下,那雙淺淡的眼瞳放在元寶身上,然後對他勾了勾手指。
元寶立馬站了起來,走到閣主麵前。
閣主身形高大,元寶身形瘦小,兩人一低頭,一仰頭,大眼對大眼,看了一會兒,閣主忽然一笑。
閣主一向是麵無表情的,這一笑頓時宛如曇花綻放,炫目至極。
而這笑容轉瞬卻變成了苦笑,帶上了一絲無奈與迷茫:“原來是這樣。”
是哪樣?
葉瑾夕很想問,皺著眉頭苦著臉,她知道像閣主這樣的人,說話喜歡搞神秘,讓人看不懂,她更知道閣主的話少,但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萬千含義。
可雖然這話聽不懂,雖然葉瑾夕很想問問什麼意思,卻也不敢,早就把人家得罪的要命,此刻再多做什麼,萬一閣主反悔了怎麼辦?
雖然知道像這種高人都從來不會反悔,可是葉瑾夕仍舊是小心又小心。
若是讓九重山上的山賊們知道此刻葉瑾夕的想法,一定會拍著自己的大腿大笑,像葉瑾夕這種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什麼時候竟然會恐慌過?
果然,一碰到元寶,葉瑾夕就會失控。
元寶顯然也聽不懂閣主的話,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小外袍,衣服料子與步非宸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頭發用一根白玉發簪固定成小小的發髻,圓鼓鼓的小肚子上,掛了一塊玉佩,頗有玉樹臨風的感覺。
自從認了步非宸為爹爹,又見識了步非宸的本事後,元寶這家夥對步非宸崇拜的緊,所有行頭都要跟步非宸保持一致,如果忽略他那張稚氣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峻然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了。
他揉著大眼睛茫然的看著閣主,在閣主摸著他的頭說完那句話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了看葉瑾夕當下開口問道:“漂亮爺爺,你是要給我治病嗎?”
稚嫩的語氣加上那雙機靈的大眼睛,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心軟。
元寶就是有這種魅力,無論好人壞人,第一眼看上他,都能喜歡上他,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眸,就好似一麵鏡子,饒是壞人,都舍不得破壞。
閣主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是的,你害怕嗎?”
元寶拍了拍小胸脯,站直了身體:“我不怕!”
說完這句話,元寶偷偷瞥了一眼閣主,又低下了頭,“漂亮爺爺,你能等我一下嗎?”
“寶寶!”葉瑾夕立馬開口阻止,閣主給人的感覺太過高深莫測,她是恨不得什麼話都不要說,什麼時間都不要耽擱,立馬的給元寶治好病的,所以聽到元寶的話立馬出聲阻止。
小小的元寶回頭看了一眼葉瑾夕,眨巴了一下眼睛,卻固執的回頭仰頭看著閣主,大眼睛裏是一種堅持。
閣主拍了拍他的頭,“好。”
元寶立馬裂開小嘴笑了,潔白的乳牙讓葉瑾夕覺得很亮。
元寶小腿一邁,匆匆向房間裏跑了過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換了一套衣服走出來。
元寶穿著一套怪異的服裝,服裝上的針線歪歪扭扭,有些地方打了補丁,看上去像是乞丐一樣,而且那衣服是一套短袖短褲,在這天氣裏還有些冷。
葉瑾夕看到元寶的樣子,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步非宸倒是好奇的看著他,元寶抱著一個小本子跑了過來,臉上掛著笑容。
鄧靈兒詢問:“元寶哥哥,這是什麼衣服?”
元寶咧嘴笑著,接著伸出小手臭美的轉悠了一圈,“這是我娘子親手給我做的衣服,好看嗎?”
聽到元寶的話,葉瑾夕恨不得將頭埋進地裏,她低頭的一瞬間瞥了步非宸一眼,果然看見那個男人嘴角抽了幾下。
跟元寶共同生活的那幾年裏,葉瑾夕一直忙碌著各種事情,對元寶的照顧有些少,某一天元寶鬱鬱寡歡的回家,哭喪著一張臉在葉瑾夕麵前來回轉悠,終於等到葉瑾夕不耐煩的問他怎麼了的時候,元寶才說,隔壁的狗蛋他娘親給他做了一套新衣服。
葉瑾夕以為元寶是要新衣服了,就答應他會給他買幾套,可元寶卻揪著她的手可憐巴巴的開口:“可是我想要媽咪親自動手做的。”
葉瑾夕這才恍然她一直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元寶的病上,卻忘記對一個孩子最基本的母愛。
可是葉瑾夕乃是一名特警,女紅差的要死,耽擱了好幾天的功夫,撕毀了不知道多少布料,古代的衣服太過繁瑣她做不了了,隻好勉強的做了這一套能穿的,算是睡衣。
可沒想到元寶後來就收了起來,說是不舍得穿,沒想到今天倒是穿出來了!
鄧靈兒也嘴角抽了抽,她從小生活就能自理,簡單的縫補衣服手工比葉瑾夕的還好,可看著元寶當然立馬點頭,“好看!”
恐怕在鄧靈兒看來,元寶說黑的是白的,她也會毫不猶疑的點頭。
元寶咧嘴一笑,接著走過來,“我娘子說人死了要換上最體麵的衣服,我怕治病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要穿著我娘子親自製作的衣服。”
元寶這話一出,葉瑾夕的眼眶立馬酸了,紅了。
是了是了,她給元寶講過現代的很多故事,她記得曾經講過現代手術會治死人,而且元寶上次與第一醫合作治好了人,可是過程也是驚心動魄的,元寶肯定以為閣主給他施救過程中會可能出現意外,這才……
元寶又往前一步,來到跪在地上的葉瑾夕麵前,站著的元寶與跪著的葉瑾夕一般高,他平視著葉瑾夕,大眼睛裏一閃一閃的,臉上掛著笑容,將手中一個小本子交給葉瑾夕:“媽咪,這是我給你物色的‘爹爹’,要是我出了什麼意外,爹爹對你不好了,你就根據這個花名冊找尋後爹爹吧。”
“胡說!”葉瑾夕看也沒看他手中的小冊子,隻是將元寶往懷中一抱,緊緊的抱住了他。從來堅強的人,眼淚好似不要錢似地落了下來,一顆一顆砸在地板上。
元寶輕輕拍打著葉瑾夕的背部,“媽咪別哭,媽咪乖哦,媽咪,寶寶一定會治好的,你放心吧,等到寶寶出來了,媽咪你以後就再也不會哭了。”
輕聲輕言的稚嫩聲音,讓葉瑾夕更覺得窩心,眼睛眨了眨,硬是將淚水逼了回去,露出凶狠的樣子:“臭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說出這麼煽情的話,好讓媽咪心裏難過?!你趕緊去乖乖給我治病,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的!”
跪在葉瑾夕旁邊的步非宸,也眼眶略有些酸,但是他隻是滿臉嚴肅,並未流淚。
元寶點了點頭,這才跟在閣主身後,一步三回頭的向閣主房間裏走去。
兩人身形進入了房間後,閣主房間的大門,立馬嘭的一聲關上了。
整個世界好似恢複了平靜,葉瑾夕緊張的雙拳緊握,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一眨不眨,似乎生怕一個眨眼間,她的元寶就消失了……
自從元寶認了爹爹以後,與步非宸之間的默契呈直線上升狀,讓葉瑾夕暗地裏吃了不少飛醋,可此刻,葉瑾夕與步非宸都同時發現,其實在元寶的內心裏,他最親近的人還是葉瑾夕。
旁邊的步非宸,臉色陰沉的拿著手中的小冊子觀看,每看到一個名字,那嘴角就會抽上一抽,最後恨恨將花名冊扔到地上,卻又歎了口氣。
鄧靈兒小小的人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膝蓋,她在魔宗被關押的久了,身體素質遠不如旁人,所以歸一下膝蓋就會很疼。
葉瑾夕滿身心都投入在閣主門口處,沒有注意到,倒是步非宸眼神一掃掃到鄧靈兒,大手一伸將她抱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懷中默運靈氣幫她恢複體力。
鄧靈兒的大眼睛,也緊緊盯在了閣主門前。
已經跑出去偷吃糕點的夜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站在二樓自己的房間門口處,透過門口縫隙悄悄瞧著閣主房間的情況。
說是睡覺的莫靜知也站在了門口處,遠遠注視著。
白子軒仍舊滿臉的微笑,隻是那雙眼睛也落在門口處。
與此同時,大秦京都知情者,皆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了閣樓所在的方向,靜靜凝視,行注目禮。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葉瑾夕從來不覺得時間過的這麼緩慢過,誰也沒提吃飯的事情,大家的眼睛都盯著門口,終於,吱呀一聲,房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