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禹沒回答。
“師兄,對不起。”容安歉疚的說,“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利用師父教我們的本領去賺黑心錢,不該為了掌門之位而唆使眾師弟跟你和大師兄對著幹。”
何禹沒什麼神情變化,淡淡的說,“都過去了。”
容安低著頭繼續道歉,“對不起師兄。”
“鬼差來了,你該走了。”何禹看著容安身後出現的鬼差說。
原來真實的鬼差和電視劇裏的一點都不一樣,他們就是普通人的麵貌,隻是麵色鐵青麵無表情,身著喪服,但是讓人感覺到強大的氣場和威壓,一眼就能看出絕非常人。
鐵鏈覆上容安的雙手,他看著何禹說,“師兄再見。”
鬼差帶著容安的魂魄消失了,何禹混濁的眼裏流下來兩行清淚,他低聲罵著,“混小子。”聲音微微哽咽,聽得出來是真的很難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容安知道自己死了自然會對生前諸多行為有反省,因而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愧對了哪些人,才會如此誠懇的和何禹道歉。而原來剛剛何禹對容安冷漠是想他去的安心,再無牽掛。我聽老一輩的人說過,人死後不能在她麵前哭,也不能把眼淚流在屍體上,否則她的魂魄會不安,總有牽掛在人世。所以剛剛何禹沒哭,容安的魂魄離去後才流下來眼淚。
何禹呆呆地坐在地上,我沒有出言打擾,安靜的坐在他身旁。他需要清靜,一個人待著。這個時候任何安慰都是沒有效果的,不是他不接受,是壓根就聽不進去。
我和何禹就這樣坐著,直到天光放亮。
“天呐!容道長怎麼死了?”一個出來查看情況的下人看著容安的屍體尖叫道,她這聲尖叫倒是把墨家的人都引出來了,不論是主子還是其他下人。
“容道長他與惡鬼纏鬥時被惡鬼所殺,魂魄已離去。”我解釋道,接著對墨家幾個主子說,“還煩請墨家的兩位少爺將容道長的屍體送回山門,並對其門中弟子交代清楚死因。”
墨家大公子連連點頭答應,“應該的應該的,一定完成姑娘交代的事兒。”
病怏怏的墨家大兒媳問,“何道長,請問我公公他人呢?”
二兒媳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接過話說,“肯定是死了唄,做那麼多壞事,報應找上門了。”
“你別胡說。”大兒媳瞪了她一眼,轉瞬卻用手掩麵開始咳嗽,咳得麵色潮紅。
“呦,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在屋裏待著,跑這兒來裝什麼好人。”二兒媳繼續嘲諷大兒媳,大兒媳隻是瞪著她說不出話來。
兩人的丈夫見場麵收不住,紛紛拉著她們小聲勸說。
“好了,你們別吵了,”何禹終於開口,“墨老爺子他死了。”
“啊,死了?”下人和墨家兩個兒子皆是驚詫,墨家大兒媳開始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咳,下人交頭接耳麵露恐懼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墨家大兒子一邊拍著他妻子的背一邊問,“怎麼會死了呢?”
我解釋道,“惡鬼難纏,鑽入了墨家老爺子身體裏,自燃魂魄,與之同歸於盡,墨家老爺子屍骨無存。”
“什麼!”墨家兩個兒子對視一眼,麵色凝重。
二兒媳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說他遭報應了吧,你們還不信。”笑著笑著卻落下淚來,“他終於死了。”
看樣子這個墨家二兒媳是和墨青雲有過節啊,而且這過節還不小的樣子。隻是她平時就對墨青雲不禮貌,墨青雲不理會也就算了,墨青雲的兩個兒子也不理會。好奇怪啊。更奇怪的是聽到墨青雲死了就墨家大兒媳一個人在哭,兩個兒子眼裏無悲痛之色,唯有擔憂。
“好了,你少說兩句。”墨家二兒子拉著她似乎有些哀求的說。
“不好意思,讓二位見笑了。家父死了,不勝悲痛,從今日起便著手準備家父的喪事,若何道長和舒姑娘不嫌棄,可留下來等家父葬禮之後再離去。”
“葬禮還舉行不得。”聽到墨家大公子說要舉行葬禮,何禹皺起眉頭。
“這是為何?”墨家大公子問。
何禹的眼神一一掃過眼前眾人,“墨家的鬼物還未徹底解決。”
這句話又引來一番竊竊私語,我想,這些下人經過這麼一折騰,該是要辭職回老家了吧。
“道長這話何意?那我們該怎麼做?”墨家兩位公子趕忙問何禹。
“讓她們先下去做事吧。”何禹暗示的看著周圍的下人們。
兩位公子立即懂了,打發她們離開了。
見周圍的人都不是外人不用避諱什麼了,何禹才開始說,“首先,把槐樹下那些少女的屍骨都挖出來,找一個好地方給安葬了。因為有的死的年份比較長,辨認不出來誰是誰了,那就不必有碑文。不過你們要重新開一個房間,給她們每個人立一塊靈牌,每天燒香供奉,以平息她們的怨氣。
其次,把那棵槐樹連根拔起焚燒,一根枝幹都不能留。那棵槐樹這麼多年來吸收人的血液又有鬼魂附在上麵,免不了會成精。
其三,你墨家人罪孽深重,最好是吃素念佛多行善事,再不可做傷天害理之事。否則影響的不止是你們,甚至是下一代。家運不暢家族沒落這些不必說,隻怕是會斷子絕孫啊。”
墨家兩位公子以及墨家大兒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眼神慌亂,趕忙點頭答應,“是是是,都聽大師吩咐。”
我湊到何禹耳邊問,“何叔,為什麼我們不報警?”
何禹瞥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我疑惑的看著他,何叔究竟在想什麼?殺人償命,難道不該讓墨家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這些事兒你們自行做便可,我與舒瑜要離開墨宅了。”何禹笑著道別。
“等等,”墨家大公子攔住何禹說,“能否請你和舒姑娘留下來吃頓便飯,全當是感謝你和舒姑娘。”
“不用了。”何禹立刻拒絕。
誰知墨家兩位公子不依不饒,甚至上前左右挽著何禹的胳膊,“道長就當是給我這個小輩一個薄麵吧,一頓便飯而已。”
“這……”何禹猶豫了片刻,點頭答應了。
“我去吩咐下人準備飯菜,道長和舒姑娘可在客廳裏稍等片刻。”說著墨家大公子就拉著墨家二公子離開了,留下兩個女子和我們大眼瞪小眼。
“道長和姑娘移步去客廳吧。”墨家大兒媳強顏歡笑的說,因為剛剛才哭過,她的眼眶紅紅的像兔子一般。
“嗯。”何禹點點頭,大步流星離開祠堂前,我亦跟上去。
兩個女人跟在我們身後,這會兒墨家二兒媳倒是安靜了,不與大兒媳鬥嘴。世界清靜的感覺真好啊。
到客廳裏坐下,一個小女孩跑進來撲進二兒媳懷裏,甜甜的叫著,“媽媽,媽媽。”
二兒媳溫柔的笑著伸手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時候的她沒有嘲諷的神色,亦沒有與人爭鋒相對的銳氣,有的是母性的光輝,看起來倒有幾分和諧,小女孩問,“媽媽,爺爺是不是死了?”
二兒媳的臉沉了下來,她問,“誰告訴你的?”
小女孩兒看到媽媽的反應似乎被嚇到了,怯怯的說,“柳媽她們都在說這個事兒,還說爺爺是被鬼殺害的,媽媽,安安害怕。”說著說著,小女孩嘴一扁哭出聲,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滾下來,落到她媽媽的懷裏。
“柳媽她們胡說呢,寶寶不怕寶寶不怕,媽媽在。過兩天媽媽帶你去住新房子,養你喜歡的狗狗,寶寶就不害怕了。”二兒媳溫柔的拍著安安的背,輕言輕語安慰她。無端端的,我想到了墨青雲的大女兒。可惜了,她的命運多舛。
“媽媽,我們不住這裏了嗎?”安安從二兒媳的懷裏抬起頭,擦擦眼淚疑惑的問。
二兒媳點點頭,伸出食指點點安安的鼻頭,“是啊,寶寶不是不喜歡這裏嗎?這下不用嚷嚷著要媽媽買新房子了,媽媽都看好了,過兩天我們就搬走。”
安安拍拍手掌,破涕為笑,“好耶好耶,有新房子住了。”
二兒媳看著她,笑得一臉溫柔。
她要搬走嗎?為什麼?聽到墨青雲死了她又哭又笑,感覺像是仇人死了一樣,而今又要搬走。肯定有問題。
大兒媳看到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坐不住了,歉疚的對我們笑著說,“我去廚房看看下人做飯做的怎麼樣了。”
我點點頭,她逃也似的離開了。
“你和墨青雲,有過節?”這話是何禹問的,大兒媳的身影剛消失,何禹就問出來。他和我有同樣的疑惑嗎?
二兒媳看了我們一眼,笑著對懷裏的孩子說,“寶寶去房間裏呆著好不好,待會兒媽媽來叫你吃飯。”
安安點點頭,跑出了客廳。看著安安的背影,二兒媳臉上的溫柔變成了苦澀的笑。
“墨青雲他,害死了安安的哥哥。”眼淚從她眼裏掉出來,同時她的眼裏有恨意。
何禹皺起眉頭,“害死了安安的哥哥?這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