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好比管用右手的武者,會把貼身武器放在右側一樣,一個習慣左手出擊的人,也自然會把他下意識防備的人放在左側。
拓跋焱讓雲若夕坐在右邊,是相護,把銀月夫人放在左手邊,是防備,二者孰輕孰重,隻有真正了解的他的人才知道。
不過這樣的小細節,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
銀月夫人也不知道,但她很聰明,並沒有因為自覺高了雲若夕一等,就得寸進尺。
她以非常端莊的姿勢,坐在拓跋焱右側偏下的地方,和懷著孕,不得不斜倚坐姿的雲若夕,形成鮮明對比。
“太後駕到——”
太監高喊的聲音,打斷了眾人對銀月夫人的注視。
所有在座的人都紛紛起立,看向了殿外。
拓跋焱也施施然的站起來,和銀月夫人,以及被阿彩扶起身的雲若夕,看向了殿外。
在太監宣布之後,一名身著低沉玄紅色衣袍的漢服女子,走了進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當時雲若夕看到銀月夫人的時候,腦子裏想的就是李太白這首千古頌美詩。
可當她看到高月太後的時候,雲若夕卻是徹底忘記了言語,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隻覺得,眼前的女人,不愧是拓跋焱的母親。
年過四十的高月太後,完全沒有年過四十的樣子,猶若凝玉般的麵容上,不僅沒有一絲皺紋,整個氣度神態,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淥波膚。
如不是她身上的衣裳,如不是她威嚴的氣壓,如不是周圍人的匍匐下跪……雲若夕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眼前的女子,已經四十多了。
且還有個二十歲的兒子。
“母後。”拓跋焱微微抬手,打了聲招呼。
而他身邊的銀月夫人,早就跟著下麵的其他宮人,跪了下去。
至於他右手邊的雲若夕……
不好意思,看傻眼了,等到回神來的時候,下麵的人已經開始嗬斥了:“落霞夫人,見到太後,為何還不行禮。”
“就是,連王上都要行禮,區區四品嬪,怎麼還敢幹站著。”
“果真是恃寵而驕……”
……
被邀請參與賞菊會的李莞看到這一幕,那個揪心,她明明教過雲若夕行禮來著,怎麼站著不動?
哪怕肚子不方便,欠身禮也可以啊。
眾人議論紛紛。
雲若夕卻是站著沒動,她本就不喜歡古代這種跪來跪去的規矩,何況現在還大著肚子,坐下去都不容易,更別說跪下去了。
不過公然和高月太後叫板,也不是明智的行為……
雲若夕在阿彩攙扶下,緩緩屈身,拓跋焱卻突然伸手攬住了她。
未等拓跋焱出聲,高月太後便淡然道:“你身子不便,跪拜之禮,就暫時免了。”
雲若夕疑惑的看了拓跋焱一眼,又看了眼高月太後,她發現,打從高月太後進來後,拓跋焱的神色就開始讓人看不穿了。
額,其實平時也不怎麼能看穿。
不過現下他們母子兩同事對她示恩,又是什麼情況?
“夫人,欠身禮還是不能免的。”阿彩暗中傳聲。
雲若夕這才回過神來,欠了身子:“多謝太後恩典,太後福壽安康。”
雲若夕此時用的是西梁語,在場之人除了知道雲若夕在學西梁語的人外,所有人都有些訝異。
因為雲若夕說的西梁話很標準,幾乎沒有任何口音。
拓跋焱看了她一眼,顯然有那麼一丟丟的欣賞。
高月太後卻是沒有什麼表示,徑直走到上座的左側後方,坐了下去。
等到高月太後落座,拓跋焱三人,下麵的宮人,才敢一一落座。
“今日賞菊,算是宮中家宴,大家不必拘謹。”
高月太後不是個話多的人,簡單幾句開場詞,賞菊宴就開始了。
如同雲若夕曾經參見的後宮宴會一樣,開場的絲竹弦樂之後,便是各殿報名的妃嬪,上場表揚。
雲若夕安靜的看著,餘光卻是在剛剛嗬斥她的一些人臉上,掃來掃去。
那些人似乎意識到自己被看,下意識的看向上座,卻見微微垂眸的女子,安靜的撫著肚子,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奇怪?
為什麼會覺得有人在看我?
不是銀月夫人,也不是那個看自己肚子秀孩子的新夫人,那難不成——
是王上?
幾個女子莫名驚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雲若夕列為不懷好意者防備名單。
賞菊會的表演,其實和雲若夕在大寧看到的貴族女子的表演,差不多,都是些唱歌跳舞演奏之流。
唯一讓雲若夕注意的,是那名叫做紅楓的夫人,她居然和當初的褚嬌嬌一樣,穿著一身紅衣,選擇了舞劍。
不過褚嬌嬌當初舞的是單劍,紅楓夫人舞的是雙劍,且褚嬌嬌的舞劍,多是賣弄,以花枝招展為目的,放在實際的角鬥中,絕對不堪一擊。
但這紅楓夫人的舞劍,卻不僅僅是好看。
那一招一式的走勢裏,含著殺敵克人的絕妙招式,如果不是她此時毫無殺氣,拓跋焱身後的蛛蛛等人,怕是早就將她拿下了。
“紅楓夫人是將帥府出身,一直都是很有傲氣。”雲若夕還記得小竹這句有關紅楓夫人的介紹,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誇張。
那舞動雙劍的清冷女子,的確有著不同於其他妃子的清冽眼睛。
隻是那眼睛在看向拓跋焱的時候,也必不可免的流露出了一絲落寞和哀傷。
雲若夕瞥了眼身邊的拓跋焱,又瞥了瞥下麵那群壓根不看劍舞,隻暗中看向拓跋焱的女人們,心中歎了口氣。
拓跋焱這混蛋,真特麼是個禍害……
雲若夕歎息的時候,紅楓夫人已經舞劍完畢。
拓跋焱領頭拍了拍手,勾唇道:“紅楓的劍舞果然還是這般精彩,說吧,今年想要什麼賞賜?”
紅楓夫人抬眸看向拓跋焱,淡然道:“王上若真想賞臣妾,那還是和去年一樣吧。”
和去年一樣?
此話一落,下麵的人無不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