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光。
也是他們兄妹幾人最難熬的時光。
看著昔日裏最清朗幹淨,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弟弟變成這樣,鳳苓瞳他們的心裏,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更讓他們難過的是。
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不染難過。
沒有絲毫辦法。
後來啊。
他們幾人聚在一起,甚至叫上了大姑姑舅舅他們,連著娘親父君都到了一處。
在清心宮商量該如何幫不染。
說到動情處。
再想到如今不染這副模樣。
母親竟然在眾人麵前落了淚。
父君也是一臉沉重。
輕聲的安慰著懷中的娘親。
大姑姑和往日神氣的幾位舅舅,看到這副場麵,也隻有歎息。
多好的一顆苗子啊。
可以說是自萬古大帝以來,最有希望成為三界掌管之人的鳳家第三子,怎麼就落得了一個瘋癲的下場呢。
恰在這時。
不染推開了門。
門內。
是震驚且不安的眾人。
門口。
站著剛喝完桃花醉,一身邋遢的不染。
許是見到了娘親臉上的淚痕。
不染楞在了原地。
大家在這一刻。
似乎都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
門口的人大笑了幾聲,手中的酒壇子應聲掉在地上,裏麵的酒全部下了肚,隻剩空壇子掉在地上清脆的回響聲。
幾人看向鳳不染的目光。
滿滿的都是心疼。
他將房門緩緩關上。
那天。
沒有人知道不染去了哪裏。
他們遍尋不到。
幾人提心吊膽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時候。
不染回來了。
那時候的他。
將那淩亂不堪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下顎之上,先前因為酗酒而冒出的不少胡須也被他修理得幹幹淨淨。
他的雙眸。
不再像之前那般渾濁看不到底。
現在看起來。
是那樣的冷漠疏離,幹淨,一眼看去,倒是幹淨。
身上的髒衣服也早就換下。
穿上了之前的青衫。
玉笛端正的放在他的腰前。
不染見到幾人之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隻是說。
他要回九州大陸處理事情了。
那天。
他說了很多話。
井井有條。
就好像當年的不染回來了一般。
從那次起。
每年不染都會回來魅林小住一段時間,不過挑的,都是父君娘親他們都在魅林的時間,今年若不是因為阿湛與小姑姑的一些事耽擱了的話,娘親與父君這個時候應該也是在魅林的。
不染雖然變回了當初的他。
可他們都明白。
以前的不染。
永遠都回不來了。
現在的他。
這般強烈的壓製著自己的情感,將自己整個人完全封閉在自己的世界,對外界,甚至對於家人,都帶上了虛偽的麵具。
知道他是不想讓家人為他擔心。
才將所有的苦楚都埋在心底。
這樣的不染。
更讓他們心疼。
隻是。
他們。
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旦,一個人將他的心關閉了,這世間,能夠進入他內心世界的那把鑰匙已經消失了,他們無論多努力的想要溫暖他的心,都會被拒之門外。
看著顏如玉的背影。
鳳苓瞳隻能轉頭。
他要走。
就讓他一個人走一走吧。
有自己在。
他的情緒,反而不好發泄,會變得更加低迷。
不知道什麼時候。
親情,竟然也成了束縛不染的一道枷鎖了。
清冷的風。
打在顏如玉的臉龐之上。
魅林有一處最神奇的地方。
便是魅林之中的千畝桃花,總是綻放著。
無論什麼時節。
好像永不凋落一般。
他一路往前走著,神情木然。
不知何時。
進入了梨園。
魅林最出眾的是桃花,其次就是梨園。
梨園裏。
那一簇簇潔白的花在枝頭綻放著。
好似。
自己見到的總是這滿樹梨花,卻是沒有見過這梨樹,什麼時候結過果子。
他上前。
在明月映射之下的梨花泛出清幽的光芒來。
顏如玉伸出手。
想要摘一朵。
身後。
卻是出現了一隻玉手。
白皙。
光滑。
且修長。
顏如玉閉眼。
嘴角露出苦笑。
又來了。
“這裏,真是清淨,我一直在想,若是在這裏生活下去,與你一同生活下去的話,那該有多好。”
女子俏皮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明知一切都是自己的意境。
顏如玉的臉上。
卻還是浮現了一絲微笑。
他回過頭。
還未說話。
女子就一頭撞進了他的懷中。
“師尊,我真的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顏如玉沒有說話。
隻是輕輕的將懷中的女子頭抬起。
然後細心的為她整理著額前的碎發。
“你頭發亂了。”
女子嘟囔著嘴不願意。
“我每次問師尊的話,師尊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顏如玉放下手。
女子就很自然的牽起了他的手。
手心處。
沒有半點溫暖。
“怎麼了?師尊不舒服嗎?”
她隻是由木頭所造成的實體,就算是注入了精神力,也是不會有溫度的。
就算有溫度。
也不是她的。
“沒事。”
顏如玉的語氣很輕。
任由女子牽著自己往前走。
女子身著一襲紅衣,一頭秀發用簪子束起,走動之間,那頭長發總是會隨之擺動,猶如真人一般。
前麵。
好像是有水流的聲音。
好似。
還有鳥叫聲。
女子放開了手。
好奇的往前跑去。
“我要去看看,是些什麼好東西。”
顏如玉隻是笑笑。
看著女子的背影。
伸出手。
卻是什麼都握不住。
寧兒。
他的寧兒。
每次看到這張臉。
他的心。
總是會不可抑製般的疼痛,可也隻有看著這張臉,他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說起來。
真可笑。
堂堂的鳳家三子。
竟然得依靠著對一個已經逝去多年的女子的執念愛意來活著。
並且自欺欺人的去製造了一個與其差不多身形的木偶,還動用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將精神力注入它體內。
其實。
她隻是外形與寧兒一般。
與寧兒。
完全不一樣。
可是。
明明知道這是欺騙自己,蒙蔽自己的假象。
顏如玉還是上癮一般的沉淪了進去。
明知一切都是假的。
可在觸摸到那張臉。
看到那具身體走動的時候。
顏如玉會用此短暫的欺騙自己一下。
好像。
她還活著。
還陪在自己身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