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磐淡淡一笑,慕家現在不是容不容得下他的問題,而是如何將他徹底籠絡在手中的問題。
當初慕熙宸回去,就將尉遲磐是雪山女熊所生,而雪山女熊更妄想利用傳承把控慕家權柄的事情稟報給了北漠皇帝。
北漠皇帝自然無法容忍尉遲磐這樣的刁奴之子成為北漠國師,所以很快就免除了尉遲磐的國師之位,理由都是現成的,那就是未曾完成傳承,有辱國師使命。
尉遲磐對此早有所料,淡然接受後就返回了自己的住宅之中閉門不出,不管是哪方麵來人都不肯出麵。
後來厲昺更是出任國師,尉遲磐徹底被北漠國人忘卻。
然而,北漠皇帝卻突然在厲昺死後,再次任命尉遲磐為國師。
“離月能猜到原因嗎?”尉遲磐冷笑著問。
楚離月想來想去,隻想到一個原因,那就是當初他們三人都進入了慕清溪的蜃華珠幻境之中,尉遲磐可能在其中有什麼收獲,是北漠皇族慕家所必須得到的。
“不錯。”尉遲磐早就知道慕家遲早還要回頭來找自己,所以幹脆閉門謝客,說他在閉關修煉。
其實他被罷黜之後不久,慕家就發現了他的不可或缺,開始派人前來勸他繼續出任國師。可是都被尉遲磐拒之門外,連見都沒見到一麵。
最開始的時候慕家十分惱怒,覺得這個尉遲磐不識抬舉,所以幹脆任命了保國駙馬秦月塘舉薦的厲昺為國師,意思是沒有你,有的是人想當國師。
誰知道厲昺沒多久就死在了楚離月手下,國師之位又空缺了。
這一次,慕家是下了決心,花費了很大代價才請出了尉遲磐繼續擔任國師。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慕清溪徹底消失之後,慕熙宸才發現他所繼承的傳承不夠完整,而尉遲磐在幻境中經過慕清溪的考驗後,得到了另一份守護者的傳承。
慕清溪始終擔心如果慕家遭受戰火或者病魔等意外侵襲後,無法保持傳承,所以在雪山女熊之後,再次選擇了一個能夠堅守本心和原則的守護者。
當時她並無太多可供選擇的對象,在對尉遲磐進行了簡單考察後,認為他的人品值得信賴,就在幻境中將自己的功法傳給了尉遲磐。
尉遲磐不能修煉,但是可以傳授。他就像是一個容器,負責將慕清溪寄存在他神魂中的功法傳授給慕家子孫。
為此,慕清溪甚至還將自己揣摩多年的神魂修煉之道傳給了尉遲磐,希望他能夠多活百十年,然後一代代將這份守護者的職責繼承下去。
尉遲磐從最開始就知道,慕家必須要來求他。所以他被罷黜的時候根本不曾有任何留戀和
皇帝和慕熙宸都是久居上位的人,早就忘記了向人低頭是什麼滋味。他們已經不習慣彎腰,周圍所有人都是雙手捧上他們所需要的東西,求得他們的青睞和提拔,所以不免也將尉遲磐當成了那種予取予求的對象,以至於走了很多彎路。
尉遲家是北漠國的三大世家之一,尉遲磐的父親生前在尉遲家都不怎麼受寵,尉遲磐童年時候更是在尉遲家受盡了欺淩。
就算是尉遲磐後來當上了國師,也不曾被尉遲家太過看重。
直到這一次,皇帝直接將尉遲家幾位重臣貶斥的貶斥,罷官的罷官,他們才知道竟然是受了尉遲磐的連累。
尉遲家幾位老夫人帶著孩子幹脆就到尉遲磐的門口哭鬧,說尉遲磐自己做事連累家族,要逼著尉遲磐去向皇帝請罪。
尉遲磐直接去了尉遲家請求出族,與尉遲家徹底脫離關係,大鬧了一場,讓北漠京城的權貴們看了一場大熱鬧。
到底是千年世家,還是有老奸巨猾的族老出來調停,將那些婦孺訓斥之後,就來套問尉遲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與皇家有什麼糾葛。
尉遲磐原本對尉遲家就沒有什麼感情,根本就不稀罕跟他們多說,直接就甩袖子走了。
皇家原以為抓住了尉遲磐的軟肋,結果發現尉遲磐根本就不在乎。皇帝想的是讓尉遲磐來求自己,給尉遲家重新崛起的機會,可是事實證明沒有用。
後來各種花樣都出來了,美人計也上了,軟硬兼施也上了,收買利誘也上了,最後才算是雙方坐下來談了談,皇家終於承認他們的先祖雪山神女又給他們找了一個祖宗——傳承把握在尉遲磐手中,慕清溪想要給尉遲磐身上留下的手段卻因為夜清輝下手太快而不曾完成,結果尉遲磐就成了一個北漠國超然的存在。
尉遲磐簡單將其中的過程講了一部分,聽得楚離月不停搖頭。
和尉遲磐一比,她雖然也經曆了一些世態炎涼,但是卻幸運多了。
尉遲磐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一點溫暖。
難怪他會養成這種冰冷漠然的習慣,可是實際上在他心裏,卻蘊藏著一把火,始終溫暖著他和他在意的人。
楚離月想到他即使現在做了國師,恐怕心裏也不是很快活的,這終究是一次妥協。
尉遲磐看著楚離月眼睛中的擔憂,嘴角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所以,我現在也是一個大人物了。”
楚離月哈哈笑了起來:“尉遲國師多多關照啊!”
尉遲磐卻很認真地說道:“那個什麼海音帝君,不管她是什麼意思,我們都不要受她的氣。她就算是帝君,如果膽敢不講理地欺負人,你也別忍著她。要是她真的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好歹也能帶上幾萬士兵,讓她看看你也不是沒人管的。”
雖然知道對於帝君來說,幾萬士兵也可能不過是揮手之間就能解決的,但是尉遲磐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給楚離月一些支持。
楚離月第一次聽到尉遲磐說這麼長一段話,而且還是給她撐腰的話。
說起來兩人是有一段共患難的情分,從尉遲磐看著自己的眼神裏,楚離月也能感覺到尉遲磐對自己有好感。
可是尉遲磐從來都沒有說出來過,始終站在遠遠的角落裏看著楚離月,從來沒有對楚離月造成任何困擾。
楚離月對尉遲磐也印象不錯,所以也就當做從來不知道,不想去傷害他的自尊心。
沒想到尉遲磐居然還這麼細心,留意到了海音帝君對她的不滿不說,居然還要給她撐腰。心中升起感動,楚離月對尉遲磐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那好,要是到時候我跟她打起來了,你可要幫我。”
楚離月不過是隨口開個玩笑,可是尉遲磐卻好像聽見了什麼命令一樣,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定。”
他因為慕清溪留下的傳承和意念,距離化珠也不過是一步之遙,隨時可能捅破那層窗戶紙,邁出突破的一步。
方才看了靳天泊和楚右鼎的切磋,其實尉遲磐也很有觸動,覺得自己突破在即。
此時聽了楚離月的話,他更是感覺到自己應該更加用心修煉,否則楚離月的修為都比他還高,他還如何給楚離月撐腰?
雖然夜影帝君看起來對楚離月依然十分愛重,可是海音帝君畢竟是他的師尊,師徒人倫,就算是有什麼不滿,夜影帝君也不能公然表達,到時候受委屈的不還是楚離月?
尉遲磐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楚離月一眼,突然說道:“我有所感悟,可能也要突破化珠,就不在此久留了。”
楚離月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尉遲磐實力提高了,到時候北漠慕家就算是有什麼想法,也隻能乖乖地去求尉遲磐,他的壓力就小多了。
“那好,突破乃是大事,你趕快回去吧。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傳消息。”楚離月也不虛言挽留,而是非常認真地說道,“不要有太大壓力,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即可。”
尉遲磐再次看了楚離月一眼,對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後起身大踏步地離開了。
他乘坐著飛雲車帶著自己的侍從從天空飛過的時候,看著登雲台邊上那個遙望的影子,心中升起一絲滿足。至少這一次,她看著自己離去的時候,眼睛裏隻有自己的身影。
尉遲磐握緊了拳頭,他要變強變強,否則就算是楚離月被人欺淩,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場景!
這一輩子,他第一次想要守護一個人,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楚離月當然看不見尉遲磐的動作,她仰頭眺望的姿態很快就被人打斷了。
靳岑言在旁邊等了半天,終於等到楚離月和那個北漠國師的談話結束了,就趕忙走了過來:“楚家主,海露她……”
楚離月這才發現靳岑言一直在等她,連忙起身和楚右鼎打了個招呼,讓剩下的幾個客人自便,就帶著靳岑言順著登雲台牆角的樓梯走了下去。
登雲台內部其實還有一些房間,楚離月讓靳岑言在大廳等候,自己則向著伏海露休息的房間走了過去,畢竟要不要見靳岑言,得讓伏海露自己決定。
楚離月敲門入內的時候,伏海露正呆呆地坐在窗戶邊上望向外麵的山峰和高空。
兩個侍女站在後麵,緊張地守護著她。她們能夠感覺到這位姑娘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生怕她想不開做什麼傻事,到時候家主要追究她們的責任。
這會兒看見楚離月來了,兩個侍女才鬆了口氣,低著頭退了出去。
“海露,靳公子來了,他想見你,你要不要見他?”楚離月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了問題。
伏海露其實就是因為聽見外麵禮賓喊道“雲海天宮主人靳天泊到”,才開始在窗戶邊上發呆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態,又想靳岑言來,又不想見他。
這會兒聽見楚離月說,靳岑言真的來了,還要見她,她的心中隱隱升起欣喜,卻又泛著一種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