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別人如何在心中謀劃,也不管楚離月心中有多少不甘和壓抑,今天的典禮必須繼續舉行下去。
楚離月抬頭看了看時辰,她所邀請的客人還有兩位沒有到。這個時侯也差不多該到了。
楚右鼎方才的話不過是想讓這些因為楚離月被人當頭辱罵而造成的低沉氣氛消失罷了,至少那是帝君大人,在這個大陸上最巔峰的存在,無論是誰都隻能拜服在他們腳下,就算是被她罵了,也可以厚著臉皮說這是一種榮幸,換了其他人,連挨罵的資格都沒有呢。
如果楚離月知道楚右鼎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十分無奈。在天元大陸的黎民百姓心中,帝君的崇高毋庸置疑,至少楚右鼎覺得,托出帝君的身份,楚離月一個年齡、輩分和修為都比帝君差了太遠的小姑娘,被海音帝君當麵教訓並不太恥辱。
更何況,夜影帝君走的時候還是對楚離月十分看重,顯然依舊會堅持和楚離月在一起,這樣的話,誰還敢笑話他們火鳳家主?
楚離月的想法卻和他截然不同,如果她的實力足夠,也是帝君的修為,那麼海音帝君還敢不敢就這樣當麵無禮?
如果她修為夠高,還會不會被人麵對麵羞辱卻無法反抗還手?
至於清輝,他並沒有接受海音帝君的無理要求,但是也無法違背師徒人倫,對海音帝君怒斥甚或動手,也隻能想盡辦法去改變海音帝君的態度。
楚離月更加認識到了她早就信奉的那句話:拳頭大的說話。
就在她站在登雲台側心緒起伏不定的時候,天際再次傳來了音樂的聲音,這一次,不是鴻臚寺迎接國賓時候的曲子,也不是之前神音覃家家主前來的時候那種抒情音樂,而是很多人十分熟悉的鑼鼓之聲。
一支紅彤彤的飛車隊伍從天邊疾馳而來,車上矗立著一群敲鑼打鼓、鼓瑟吹笙的樂人,他們身上懸掛著紅色緞帶結成的大花,手中的樂器上也綁著紅色花朵,搖頭晃腦地向著斜雲山上飛了過來。
楚離月不禁有些驚愕,這看方向是往這裏來的,可是這吹奏著喜樂前來是怎麼回事?是誰在開玩笑嗎?他們楚家今天是化珠慶典,可不是成親啊。
就在她驚訝的時候,飛車隊伍已經接近了斜雲山,一朵縹緲的白雲突然從車隊後方飄了過來,白雲山站立著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
他神情淡然,容貌平常,但是一出現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楚離月眉毛一挑,這支隊伍是靳天泊帶來的?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靳天泊今天穿了一件絳紅色長袍,看起來也增添了幾分喜色。腳下的白雲獨去來散發著縷縷雲氣,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柄劍,與一朵白雲沒有任何區別。
楚離月疾步向前,那邊靳天泊已經帶著一隊紅彤彤的飛車降落了下來。
“雲海天宮主人靳天泊到!”高亢清越的聲音響起,宣布出來這位與眾不同的客人身份的時候,整個斜雲山上下都靜了片刻。
方才三位帝君大人雖然令人敬畏,但是對於在座的大部分人來說,他們更熟悉的高人強者代表,反而是這位被稱為玄元大陸第一人近百年的雲海天宮主人。
沒想到楚離月真是交遊廣闊,不但能搭上傳說中的帝君大人,而且和雲海天宮主人靳天泊都有交情。
靳天泊剛剛站定,楚離月已經迎上前來。
“靳宮主大駕光臨,不勝榮幸!”楚離月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身穿暗紅袍子的青年從車隊後麵走了出來,頭頂上一左一右飛著兩隻雪白羽毛、脖子上一圈紅翎的鳥兒,她不由愣了一愣。
這不是靳岑言嗎?她記得靳岑言最喜歡藍色,總是穿著藏藍色的衣袍,今天怎麼也換了衣服?
再看看靳天泊的打扮,楚離月再回頭看靳岑言頭上的兩隻鳥兒,突然明白了什麼……
“靳宮主這是來提親的?”她不是玄元大陸土著,所以對於這種具有代表性的鳥兒反應稍微慢了點。
就像是中國古代曆史上正式上門提親的時候往往送上大雁一樣,這對名為雙雲紅鸞的鳥兒也是一種對於伴侶十分忠貞的動物,所以被當成一種象征,用在玄元大陸上男方上門提親的儀式上。
因為人們一般也不會把這種具有象征意義的鳥兒殺死,而是在儀式結束之後好生養起來,或者幹脆放歸山林,所以時日久了,這些雙雲紅鸞竟然也不怕被人族抓獲,而是十分乖巧地配合人族提親的流程,直到結束後才會離開或者幹脆就留下來成為人族寵物。
此刻靳岑言頭頂上這兩隻雙雲紅鸞顯然是久經考驗,經驗豐富,不驕不躁,不叫不鬧,十分淡定地跟在靳岑言身邊。
聽了楚離月的問話,靳天泊露出了一個微笑,靳岑言在他背後對著楚離月微微擠了擠眼睛。
楚離月看著靳岑言的樣子,突然恍然大悟:“啊,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們說海露的事情,難道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所以為了打消伏海露的顧忌,幹脆直接帶著樂隊聘禮上門提親來了?
而且為了證明誠意,專門挑了這個客人眾多的場合,讓所有客人見證靳岑言的真誠和堅持?
楚離月對著靳岑言挑了挑眉毛,看不出來啊,靳岑言還是挺悶騷的,平時溫和淡定,好像頭頂上打雷都不會動容的模樣,也會為了一個女孩子殫精竭慮到這個地步啊。
靳岑言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神色,劍眉微微耷拉下來,好像對楚離月絕望了。
不過,聽到伏海露的名字,他突然睜大了眼睛:“海露怎麼了?你有海露的消息了?”
楚離月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偽裝,也十分詫異,不是衝著伏海露來的?那他們祖孫倆這是幹什麼?
看出了端倪的楚右鼎已經笑眯眯地從高台中央親自走了過來,對著靳天泊微微拱手,兩人互相行禮。
靳天泊一看就知道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那位楚家的化珠長老,他之前受到囑咐,此刻就直接對著楚右鼎行禮道:“老夫受人所托,前來向楚家楚離月小姐求親。”
他從身上取出了一張紅色帖子,念了一串吉利的文辭,將帖子遞給了楚右鼎。
楚離月像是突然被人用什麼玄術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動也不會動,眼睜睜地看著楚右鼎接過帖子,然後讓人拿來一份紅色帖子,嘴裏咕噥了幾句,將楚離月的生辰八字寫了上去。
這個時侯楚離月才清醒了過來,她猛地走過去按住了楚右鼎遞給靳天泊的帖子:“喂喂喂,就沒有人問一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嗎?”
楚右鼎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已經沒有胡子的下巴,青春洋溢的臉上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輪得到你一個丫頭自己當家做主?”
“楚輅賢侄夫妻俱已不在,以老夫和他們夫妻的交情,和老夫在楚家的輩分,給你當這個家做這個主,誰也說不出來什麼不是!”
剛才那個老女人不是說他們楚離月品行不好不堪為妻嗎?現在就讓她看看,到底誰說了算!
楚離月瞪大了一雙鳳眼,按著帖子不放手:“可是我連是誰提親都不知道!”
楚右鼎已經好久沒有看見楚離月這種幼稚的神情了,忍不住逗她道:“你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隻要老夫知道,覺得這個男人不錯就行了。”
靳岑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著這個在戰場上光芒四射的女孩這會兒難得的犯傻。
一個火紅的身影飄了過來,夙涼妖孽的臉龐上帶著幾分狡黠:“就是,根本不知道提琴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怎麼能答應?”
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有沒有本帥這麼俊美無雙?溫柔體貼?”
靳天泊也含笑看著楚離月,楚離月突然就明白了什麼——能夠讓靳天泊親自出麵提親的,這世間除了清輝還有誰?
真是傻了!
她對著趕來煽風點火的夙涼翻了一個白眼:“切,肯定比你帥了,快去幹活去吧!”
靳岑言的目光從夙涼臉上掃過,帶著幾分疑問,總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夙涼看見他的目光,頓時變得安靜起來,一句話也沒說就跑回了獸族那邊,挨著自己老爹坐了下來。
靳天泊這才大聲說道:“老夫雲海天宮主人靳天泊,受夜影帝君夜清輝委托,今日特來向天元楚家求娶楚家家主楚離月!”
這一聲宣布響徹了斜雲山上下,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夜影帝君心慕楚家離月已久,因其父母俱亡,師長不存,乃委托老夫親自前來,以表誠意。”
“願與楚離月結為夫妻,同生共死,忠貞不二,相攜白首!”
這樣的宣言比什麼駢四儷六的華麗辭藻好懂多了,幾乎所有人都聽懂了這位夜影帝君對於楚家火鳳的深深愛意。
方才那個女人還在罵楚離月無媒無聘不堪為妻,現在靳天泊就親自帶著提親的隊伍和聘禮來到了斜雲山。可見之前夜影帝君早就有所準備,就是想在今天賓客雲來的場合公開求婚,讓來自大陸各國各地的客人一起見證這個喜事的。
楚離月看著靳天泊一臉嚴肅地將寫著聘禮的單子交給楚右鼎,看著另外兩位長老一起過來張羅這場突如其來的提親,眼眶禁不住濕潤了。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清輝已經籌劃好了這一切。
他什麼也沒有說,就想在今天給她一個驚喜。
他們兩個都沒有了至親,靳天泊算是清輝師門現存輩分最高、實力最強、關係比較近的一個了,而且靳天泊的名聲很大,所以清輝才會委托他來提親,就是想給楚離月一個最名正言順的身份。
楚離月突然特別想念清輝,很想緊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