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右鼎是今天的主角,他端坐在高台正中的座位上,並不隨意起身迎賓。即使如此,也不會有人有任何意見,不管是論資曆輩分還是論修為實力,如今的天元帝國中,都已經沒有太多人能夠與他比肩了。
楚離月如果不是年紀小又是家主,也大可不去迎接那些來賓。
不過今天的舞台是為楚右鼎搭設的,楚離月正是要為他捧場站台,自然也不會自矜身份,不去迎接一些重量級來賓。
楚離月陪著覃道年夫婦來到近前,楚右鼎才緩緩起身和他們見禮。覃道年恭賀了幾句,就由楚離月陪著走了幾步,覃思卻跑過來說道:“楚家主,越家主來了。”
向覃道年夫妻口頭賠了個罪,楚離月就過去迎接越貫仲去了,留下覃家夫婦看著自家兒子顛顛的樣子無奈地笑笑。
越貫仲的妻子已經去世,所以他帶著自己的嫡女和女婿乘坐著一頭巨大的紅羽雪翎鶴,被一群同樣乘坐著飛行異獸的侍從們簇擁著,在高台一側降落,被早已迎候在此的楚家迎賓子弟迎上前去,引著走了過來。
楚離月也向前幾步,做出了十分歡迎的姿態,將越貫仲和他的女兒、女婿帶到了楚右鼎麵前,說了幾句客套話。
看到覃思過來幫忙待客,越貫仲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小思你這是想要追求楚家主嗎?眼光不錯啊,世叔支持你!”
覃思露出了純真的笑容:“越世叔開玩笑了。”他是在某個時刻偶爾動心過,可是……
越貫仲還想再說什麼,就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向著自己蔓延而來,恍惚之間竟然有一種突然沉入冰水之中的感覺,連呼吸一時間都被壓製,好像失去了喘氣的能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肺部灼燒般的疼痛,似乎下一刻就會因為缺氧而爆炸開來。
誰?誰偷襲他?誰敢在這種場合,兩個化珠高手鎮場的時候,對他下手?難道楚家在滅了龐家之後,下一個對付的就是他們越家嗎?
一連串的想法從越貫仲腦海中冒出來,他的心中充滿恐懼、憤怒和不甘心,努力想要做出什麼動作提醒自己身後的女兒女婿,可是身體卻根本不聽他指揮,連一根手指尖都無法動一動……
就在越貫仲絕望地感覺到自己眼前已經開始發黑的時候,突然,那股差點將他淹沒吞噬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全身顫抖了一下,額頭已經冒出了一片細密的汗珠,一種疲憊至極的感覺洶湧而來,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有一種恨不得馬上躺倒去休息個三天三夜的感覺。
越貫仲的女兒越秀瑩連忙上前扶著他的胳膊,神情關切地問:“爹爹,你沒事吧?”
越貫仲看起來年輕,實際上已經七十多歲了,對於一個成珠修者來說,人生也已經進入了老年階段。雖然越家有不少延年益壽的手段,但是人的壽命終歸不能由自己掌握,越秀瑩近年來已經開始緊張越貫仲的身體了。
“沒事。”越貫仲吐了一口氣,在這種場合,他如果敢倒下去,第二天就會傳出來越家家主身體出現大問題的消息。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越貫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個角落。
那裏有一片淡淡的陰影,陰影之中隱約露出了一片黑色袍角,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毫無理由的,越貫仲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才的遭遇就是這個黑袍高大身影幹的!而這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那個火鳳家主的男人……
他為什麼突然出手對付自己?是因為自己剛才對覃思說的那句話嗎?
越貫仲沒有兒子,隻有幾個女兒,最能幹的就是身邊的嫡長女越秀瑩,越秀瑩的夫婿雖然出身不高,但是也有幾分手段。
越貫仲私心裏是很想把越家交給越秀瑩的,但是越家長老們卻不太支持,一直想要扶持另一支的越京墨。
越京墨資質好修煉快,前途光明,這一點是沒錯的。隻論修為,越秀瑩並不是越京墨的對手,但是越秀瑩的夫婿萬俟續卻是一個僅次於越京墨的修煉人才,如今不過是三十出頭,也已經成珠五階了,假以時日,同樣能夠達到不低的修為。
既然如此,他的女兒女婿加在一起,也足以和越京墨抗衡了,為什麼要將未來的家主之位拱手相讓呢?
如果說之前越貫仲還隻是在心中想一想這個念頭的話,從楚離月以女子之身成為楚家家主,並且受到皇帝承認,親自敕封為鎮國公之後,這個念頭就已經從他心裏滿溢出來,恨不得變成現實了。
這一次,越貫仲帶著女兒女婿來參加楚家的大典,一方麵是想要慢慢增加他們兩個在世家貴族麵前的亮相機會,讓大家留下一個印象——帶到這樣的場合,顯然是未來的繼承人了;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和楚離月交好,到時候如果楚離月能夠稍微支持一下,女兒女婿接掌家族的機會就大多了。
怎麼說越秀瑩和楚離月都是女子,楚離月在感情上多少也會偏向越秀瑩一點。而且四大世家中如果隻有她一個女家主,不免會被人說三道四,可是再加上一個越家女家主的話,就不會有人說什麼了。
要是楚離月和覃家聯姻,越貫仲素來和覃道年夫妻關係不錯,自然就更容易得到楚離月的支持了。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越貫仲是很願意看見覃思和楚離月成其好事的。
至於傳說中那個火鳳家主的男人,人人都說他修為高強,神秘莫測,越貫仲卻不太放在心上。
什麼神秘莫測?不就是不敢見人嗎?修為高深?裝模作樣吧!
哪有什麼高手是突然冒出來的?總要有個來曆吧?
越家雖然低調,但是因為擅長醫術丹藥,在大陸各地都備受歡迎,很多別人進不去的高層家中,都對越家神醫敞開大門,所以消息十分靈通。
天元帝國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穿著黑袍的高手,北漠和南祁也沒聽說過有這個人,他是從哪裏來的?
他自認就是隱世宗門的高人,他都打過交道,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那麼可能就真的如一些人所說,這個黑袍男人就是以前楚離月抱著的那頭黑虎,這樣的話,越貫仲就更不屑了。人族與獸族之間,怎麼可能走到一起?
可是到了現在,看見那個角落裏根本沒有顯出全身真容的黑袍身影,越貫仲心頭的種種不屑和非議全都不翼而飛了。
他臉色蒼白地說道:“走吧。”
越秀瑩感覺到他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分量不對,心中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不過在這種場合也不敢鬧出來,她隻能小心地扶著越貫仲,用目光示意自己的丈夫萬俟續注意著周圍,在覃思的陪伴之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覃思轉過身的時候,兩隻眉毛一挑,哪裏還有剛才的無辜茫然?剛才越家主的模樣,不過是一個瞬間就好像是被人捏著脖子按在了水裏泡了半天一樣,他作為見過清輝的人,根本想也不用想就能大致猜到其中的經過。
連說也不讓說一聲,真的很霸道啊。不過越家主現在也越來越糊塗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龐家家主終於也來了。
雖然事實上龐家和楚家已經仇深似海,可是楚離月偏偏一反之前對龐家的針對,還是派人送去了請柬。
龐家家主把請柬扔在地上踩了好幾腳,最後還是撿起來,用玄力衝刷幹淨之後,放在了自己的案頭。
如今的龐家已經是半死不活,如果楚家真的惱了,想徹底把他們一鍋端了,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即使明知道楚離月是在向他們炫耀,估計刺激龐家,龐家家主還是不得不盛裝前來,帶著真誠而親切的笑容恭賀楚家新增一位化珠高手。
楚離月依舊是親自上前迎接,然後請人將他引入自己的席位。
太陽越來越高,日正中天之時,天際突然閃現出一片血紅的雲霞,一轉眼就已經來到了斜雲山上空。
雲霞之中,一位白衣秀士翩然而下,手中握著一柄折扇,輕飄飄地落在了高台側麵的迎賓台上。
負責唱名迎賓的接過他的請柬,連忙大聲通報:“齊雲山飛雲陘夙九大人到!”
楚離月沒想到夙九這麼賞臉,她當初給夙九發請柬不過是看在夙涼的份上。
她和夙九從未見過麵,而且還把人家唯一的繼承人強逼著當了她的獸仆,楚離月相信如果換她是夙九,絕對會掂著刀砍上門去救自己的兒子。
所以想了想,為了證明她是把夙涼當成朋友看待的,也為了給這次大典增加點分量,她也給夙九送了一份請柬。不管怎麼說,有夙涼在,至少她派去送請柬的使者不會有生命危險。
沒想到夙九竟然真的答應了。
今天還真的來了。
聽到夙九的名號,在場和獸族打過交道的人不由一個個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雖然這些年來,人族和獸族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緊張了,可是也不是能夠這樣公然交往的吧?楚離月想幹什麼?
越貫仲坐在座位上,剛剛恢複了幾分,聽到夙九親自前來參加楚家的大典,眉頭也不由皺了起來。難道這黑虎居然還是什麼獸族中的高層不成?
楚離月卻不管別人是什麼想法,她請來的客人當然就要好好招待。
她向前幾步,迎向緩步走過來的夙九:“血狐王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