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凝的目光更冷了,可是楚離月卻絲毫沒有察覺似的繼續說了下去。
“華歌遠一直說你臉皮厚,我覺得他說的真是太溫和了。你不僅能夠把被自己害得那麼慘的人當作不存在,而且還能夠理直氣壯地繼續驅使他們為你效力。同時你還仍然覺得,那些被你害慘了的人,所有的東西還都應該是你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楚離月俯視著孟千凝,十分刻薄地問道:“是不是海音帝君當初把你撿回來的時候,一不小心把你的腦子丟在了草叢裏沒撿回來啊?或者,是把你的良心丟在了草叢裏,被狗吃掉了?”
孟千凝多次出賣清輝,楚離月本來就十分厭惡她。現在孟千凝居然覺得楚離月為了討好清輝,所以就必然要白管她吃住?她以為她是清輝的什麼人?她以為她憑了什麼在這裏像一個主子一樣使喚楚離月這個真正的主人?
楚離月從來不是一個高雅的人,也不是一個含蓄的人,她是一個和無數三教九流打過交道的雇傭兵團長,在惱怒的時候,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會顧及對方的麵子和感受。
孟千凝這樣的渣滓,自私到了極點,還需要給她留什麼麵子?
被楚離月用這樣的口氣挖苦和嘲諷,孟千凝禁不住勃然大怒。她挺起了胸膛厲聲喝道:“我們之間的事情,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嗎?”
清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楚離月的背後,他伸出一隻手,極具象征意義地攬住了楚離月的腰,冷笑著說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女人,為什麼不能對我的事情發表意見?”
楚離月也發出來譏諷的笑聲,向著清輝靠了靠,像一個典型的大反派一樣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既然你們的事情輪不到我插手,那你為什麼還要住在我的地盤上又吃又喝流連不去呢?”
“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時候,怎麼就不說我是一個沒有資格插手的外人了?這大概就是華歌遠,不停地說你臉皮厚的原因吧!其實我覺得你這不叫臉皮厚,你這就叫公主病,以為全世界都是你爹你媽,活該伺候你到死。”
楚離月的語氣冷漠得和孟千凝之前的語氣有的一拚:“隻可惜,你不是公主,把你當成公主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補充了一句,“連屍骨都已經蕩然無存。”
清輝摟著楚離月的肩膀,大手不由用力握緊了她的肩頭,黑眸中寒芒畢露。
孟千凝眼睛裏的銳利和冷硬更加明顯了,可是她卻隻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了看清輝,又看了看楚離月,大概是認清楚了形勢,所以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轉頭向外走去。
楚離月卻不肯放過她。
她和清輝並肩站在亭子裏的石台上,在孟千凝背後淡淡說道:“孟小姐如此自尊倨傲,想必也不會接受我這個與你無關的人的饋贈和平白的招待,那就請你在接下的時間裏好好想想,用什麼為這段時間在楚家的食宿付賬吧。”
孟千凝的背影僵了僵,但還是挺直了脊背,維持著驕傲的姿態,走下了假山,慢慢繞過樹木花草,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清輝和楚離月並肩站在假山頂上,看著月光下那個白色的身影越走越遠,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詭異。
終於,楚離月首先說話了:【我雖然不了解你這位小師妹,但是卻覺得她方才的表現明顯有些不正常,你說呢?】
清輝仍舊用一隻手攬在楚離月的肩膀上,輕輕點點頭說道:【簡直像是兩個人。】
那個脆弱的、喜歡為自己辯白、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錯的性格,和當初的孟千凝倒是一模一樣;可是那種冷硬漠然的氣質和舉止,卻是以前從來沒有在孟千凝身上出現過的,倒是有幾分像師尊的樣子。
他有些不解:【你說孟千凝喜歡的是我,才會因愛生恨被華歌遠挑撥,才會接連出賣背叛我,可是我明明親眼看到她在背後凝視華歌遠的目光,那種目光裏充滿了複雜的感情,絕非普通師兄妹那種情感。】
清輝微微蹙起眉頭,似乎有些不能回答這個疑問。
【而且你也看到了,孟千凝雖然口口聲聲說,她進入鎮守山陵墓是為了贖罪,想要陪我沉睡。可是事實上,她還沒有進入鎮守山之時,就已經開始模仿師尊的氣質和舉止,才會被華歌遠厭棄疏遠,才會決議閉關。那她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楚離月也想不出來原因。
過了半天,她才開玩笑一樣說道:【也許她心裏對你們兩個人都很喜歡,所以最後就生成了兩個人格,一個軟弱的喜歡你,一個冷硬的模仿海音帝君去喜歡華歌遠。】
說著,楚離月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想法不錯——若能東家食西家宿,豈不兩全其美?】
清輝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都想什麼呢!】
這世間如果有哪個女人膽敢想要把他和華歌遠全都收入自己囊中,清輝絕對是對她佩服之極了,那個女人一定會死得很慘。
孟千凝回到自己的住處,院子裏已經一片狼藉。
原本精致小巧的小院,現在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方才那些血紅色的藤條突然從地麵下冒出來,直接從孟千凝的房間中鑽了出來。
當時孟千凝已經吃了晚飯,沐浴之後上床休息了。因為她不喜歡讓丫鬟守夜,所以當時藤條冒出來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孟千凝一個人。
她用阿含樹葉護身,才衝出了嗜血藤的包圍。
當時隻顧著逃命,根本沒有餘力回頭看。現在回來一看,整個房屋的牆壁已經倒塌的七七八八,正房基本上全都毀了。
倒是兩邊的廂房還保持了完整,小院中亮著燈火,管事嬤嬤正帶著幾個仆婦和丫鬟收拾東西。
看到孟千凝一身白色衣裙、披散著頭發從院門口走進來,管事嬤嬤饒是閱曆豐富,也差點愣住了。
孟千凝知道這些人恐怕都是楚離月的眼睛,名義上是服侍她,實際上都肩負著監視她的責任,所以臉色也是淡淡的。
管事嬤嬤也姓楚,是楚離月特意讓人挑選出來的,修為凝珠,不過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她也知道家主對這位並不是真的親熱,選她來做什麼,楚嬤嬤也是心裏有數。
楚嬤嬤愣了一會兒,馬上就迎上去,告訴孟千凝正房毀了,不過已經向大管事報告過了,大管事已經安排了另外一個住處,請孟千凝換個地方住。
孟千凝也不多說,淡淡地應了,就帶著幾個丫鬟和楚嬤嬤一起換了地方,一應雜務都有人料理,她又洗了個澡就睡了。
雖然楚離月方才說話很難聽,孟千凝當時也十分憤怒,但是現在卻已經不再放在心上。她之所以憤怒,不過是因為楚離月說話太刻薄,對她毫無尊重罷了。
至於楚離月說,讓她交食宿費的事情,孟千凝就更沒有放在心上了。
她早已清楚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堂堂天元帝國四大世家之首的楚家,還能養活不了她這麼一個吃白飯的?
孟千凝不相信楚離月就會因為這個把她趕出楚家,好歹清輝還在呢。清輝不能讓她死,楚離月就不會真的讓她走。
剛才楚離月說話越刻薄,越說明她不會將自己趕走。否則她隻需要直接派人動手就行了,何必親自上陣來侮辱自己?還不就是因為拿她沒辦法?
華歌遠羞辱自己,是想要激得自己一怒之下離開楚家和清輝的庇佑,給他下手的機會;楚離月的手段和目的還不是一樣的?隻要自己不動身,不管如何就是在這裏住著,楚離月就毫無辦法。
就算是她再惱怒,也不能完全不顧清輝的感受。
至於清輝,孟千凝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他一如一千多年以前,依然還是一個忍不住心軟的性子啊……看似冷漠犀利的夜清輝,實際上內心柔軟;看似溫和友善的華歌遠,實際上心冷如刀。
她在床上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沉入了睡鄉。
第二天早上,剛剛吃了早飯,丫鬟就進來稟報,說有一位楚家女修前來拜見。
孟千凝十分詫異,她和楚家其他人根本沒有任何往來,為什麼會有人來拜訪她?
那位楚家女修跟著丫鬟走進來的時候,姿態還是十分客氣的,禮節周到:“在下楚青眉,見過孟小姐。”
楚青眉看起來二十七八歲,修為也不過是凝珠七轉,不過看神情卻十分精明,不像是一個單純的後宅女子。
孟千凝目光微閃,請她入座,帶著疑惑問道:“這位楚夫人,我與你素昧平生,不知道夫人來此,有何指教?”楚青眉梳著發髻,明顯是已經成婚了。
楚青眉在座位上微微向前傾身,看起來十分有禮貌。她微笑著說道:“孟小姐,我家家主說了,孟小姐畢竟已經不是家主未婚夫的師妹,沒有道理平白住在我們楚家。所以,讓我來和孟小姐商談一下,到底孟小姐該如何為在我楚家的食宿花用付賬。”
孟千凝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秀麗的大眼睛裏閃爍出凶狠的光芒,一隻手無聲無息地按在了身邊的桌子上,瞬間就把一張上好的黃花梨木桌子碾成了粉碎。
楚離月真的敢!
她居然讓一個凝珠修者來自己麵前耀武揚威!
殺氣從她的目光中散發出來,那一瞬間,孟千凝下定了決心,必須殺了這個膽敢當麵羞辱她的楚家女修,才能讓楚離月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