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想起來了，那是在石州王家，王九王鶴齡——準確的說是占據了王鶴齡肉身的那個暗族曾經提到過“靈秀通天”這個詞。
那個時候，清輝所冒充的越玄青將那個暗族傳送消息的手段攔截了下來，並且把那個試圖逃跑的暗族給抓住了。那個暗族就十分吃驚，問清輝是不是“靈秀通天”中的前輩，原來他是以為清輝也是暗族成員。
然後清輝逼問他冥骨的秘密，那個暗族就哈哈大笑起來，發現了清輝並非暗族一員。然後那個暗族還留下了一通宣言，說他們的“天帝”多麼多麼了不起，一定會帶領他們暗族的大兵踏平人族，如何如何的。
“我怎麼聽一個暗族說到他們‘天帝’如何如何？”楚離月問夙涼。
夙涼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見的都是古籍中的記載，如今暗族是一個什麼情形，我也不了解了。”
楚離月點了點頭，夙涼突然在大家的目光中縮小身軀，變成了一隻小小的血狐，跳上了楚離月的椅子。
血狐沒敢直接落到楚離月腿上，而是在椅子上挨著楚離月衣帶的空隙中坐了下來，蓬蓬的紅色尾巴輕輕搭在楚離月的裙帶上，眨巴著眼睛望著下方，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小黑虎趴在楚離月的腿上，眼睛都沒有張開，尾巴輕輕一甩，將小狐狸的紅色尾巴抽得飛了起來，落在了一邊的空位上。
小狐狸忍氣吞聲地將尾巴搖了搖，向著楚離月跟前爬了爬，好吧，不讓挨著，靠近點總行吧。馬上就要回齊雲山去了，難道他就等不到被主人抱一抱的機會了嗎？
幾位族老眉毛抖了抖，就挪開了目光。
楚離月對著被夙涼扔在地上的那團藤條招了招手，藤條飛起來落在了楚離月手中，竟然禁不住瑟瑟發抖起來，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天敵一樣。
“看來這嗜血藤已經生出了神智。”楚離月想起當初晏長庚的遭遇，想起說是要來投奔自己為自己效忠不過到現在還未出現的晏星，想起死在這嗜血藤口中的無數條性命，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
當初她遇到嗜血藤的時候，那些嗜血藤已經能夠頂著人族的軀殼活動，隻是舉動言行都還有著明顯的破綻，最明顯的缺陷就是大部分被嗜血藤占據肉身的人都沒有清醒的神智，隻能渾渾噩噩地保持人族的本能。
如晏長庚那樣的，隻是個例。
可是現在，隻是短短幾個月時間，這種嗜血藤就有了明顯的進化。它不但能夠縮小體型躲在修者的眉心之中，而且被它控製的人族和原來的樣子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不是楚青木反手一刀刺傷楚轅，楚曉顏用匕首挾持楚轅，他們根本不會被發現。
可是，既然能夠在楚家潛伏到這個層次，為什麼楚曉顏竟然會甘心暴露，也要去挾持楚轅來交換楚煒？
想到這裏，楚離月心頭一驚：“楚煒！”
她的神識向外擴散而去，很快就發現了被戰神衛押到楚家地牢的楚煒。
楚煒坐在地牢的小間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至少還活著。
楚離月心念一動，就將他丟入了洞天之中，下一刻，就把楚煒從洞天中丟到了祖靈殿中央。
楚煒隻是眼前一花，就已經從地牢中出現在祖靈殿——他雖然並未來過祖靈殿，但是看到周圍的族老、牆壁上和真人等高的巨大畫像，也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
黑虎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獸眸盯著楚煒。
楚離月感覺到了自己胳膊上的噬陰藤種子開始發熱，就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嗜血藤明顯有了進化，這種進化後的嗜血藤如果是暗族培育出來專門對付人族的話，它們犧牲自己都要服從和保護的，就隻有比它們等級更高的暗族或者更有利用價值的特定人選了。
現在看來，是前者。
楚煒在祖靈殿中央愣了一會兒，愕然地看著坐在中間高高的家主寶座上的楚離月，怒道：“楚離月，你憑什麼坐在那裏？”
楚離月也不跟他廢話，直接一抖手，就甩出了已經十分茁壯的噬陰藤。
黑色的噬陰藤如同一條粗大的黑蟒，從楚離月的衣袖中搖頭擺尾奔向楚煒。噬陰藤身上漆黑的葉片閃爍著淩厲的光芒，瞬間將楚煒虛虛纏了起來。
楚煒麵色劇變，一邊躲避著噬陰藤一邊喊著：“楚離月，你是想殺了我滅口嗎？”
楚離月任由噬陰藤在他周身盤旋戲弄，自己則嗤笑道：“你有什麼值得我滅口的？”
楚煒大聲喊道：“你和獸族私通！”他指著楚離月膝上趴著的小黑虎叫道，“連一頭禽獸你也看得上，為此背叛你父母給你定下的婚約，晉王妃你不當，你要當一頭……”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一股無形的威壓逼得連連倒退，最後幹脆坐到了地上，連動也不能動，喘氣都困難起來，更不要繼續放聲大叫了。
族老們也感覺到祖靈殿中突然充斥著一種令人無法抵禦的巨大威勢，仿佛是從天際降落的神威一般，讓人心中完全無法升起反抗的念頭，因為在這股沉重可怕的壓力麵前，所有人都會覺得自己簡直如同一隻小小的螻蟻，卑微而無力。
就在族老們竭力抵抗之時，楚離月身前綻放出一團柔和的銀白色光芒，伏在楚離月膝上的小黑虎全身銀光閃爍，一時讓人目眩不已。
銀光慢慢黯淡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光芒中走了出來。
黑色長袍上的暗紋隨著他的腳步如同流水一般閃動，明暗變化之間富有一種玄奧而奇妙的節奏。
高大的黑袍男人從台階上一步步走了下來，仿佛一尊神祇從天外的神壇上踏入了人間。
漆黑的長發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傾瀉在他的肩頭。深邃的眼睛如同天空中最古老的星辰，幽暗中閃耀著光華。
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聲音，隻知道用目光追隨著他的腳步，看著他一步步走到了楚煒麵前。
寬大的黑色衣袖抬起，露出了一隻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大手，手指在空中做了幾個玄妙的動作，地上的楚煒突然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銀色光輝從祖靈殿高高的穹頂上灑下，一片黑暗籠罩了整個大殿。
所有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見那隻大手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顯出了一團灰白色的霧氣，在空中扭動翻滾不已。
“這是什麼？”終於有人忍不住問了出來。
噬陰藤離開了楚煒身邊，在這團霧氣旁邊不停盤旋，卻感覺到清輝身上的強大力量，不敢靠近，隻能不住搖擺著頭尾，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暗族。”楚離月也從座位上走了下來，在清輝身邊站定，聲音清冷地回答。
紅色的小狐狸一路跳著從台階上蹦了下來，可惜的是，他剛才為了和小黑虎爭寵，把自己變得太小了，不過兩個巴掌大的身體拖著一條蓬蓬的大尾巴，差點從台階上摔下來。
為什麼黑虎變小了就有抱抱，自己變小了隻能辛苦地追著主人的長腿和裙擺？
心中暗自埋怨的小狐狸好不容易跑到楚離月近前，抽了抽鼻子，好臭好臭！他忍不住扭頭打了一個打噴嚏，覺得自己的形象被破壞得差不多了，心中實在是有些沮喪。
紅色的小狐狸就地一滾，變成了一身紅袍的妖孽少年，雌雄莫辯的臉上帶著薄怒，不甘心地望向眼前的黑袍男人。
線條太硬，鼻梁太高，眼窩太深，嘴唇太薄，眼神太犀利，一點都不溫柔！
可是夙涼心裏卻止不住有些羨慕，他其實是很想要一副這樣男人味十足的臉的，可是他們血狐一族化身人形，似乎都是他這種風格。大老虎居然是這樣的臉，真是讓人更加沮喪了。
“死在我手中的獸族，比你一個小小暗族見過的獸族都要多。”清輝沉沉開口，“當然，死在我手中的暗族，如今也有不少了。如果你真的執意不肯配合的話，我不介意把你當成噬陰藤的口糧，讓它吃個飽。”
一直在旁邊盤旋的噬陰藤聽懂了清輝的話，興奮地扭動著自己碗口粗細的身體，就等著這個暗族寧死不屈。
“你們早就發現了嗎？”那團霧氣扭動著身體，變成了一個輪廓模糊的人形，“難道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分不出性別和老少，不過好在吐字還十分清晰，完全可以正常交流。
“現在不是你問我，而是我問你。”楚離月接口，“說說吧，你一個暗族占據了楚煒的身體，同時指揮那麼多嗜血藤來控製楚家族人，是想要幹什麼？”
那個暗族嘿嘿冷笑了幾聲：“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想要用楚煒的身份當上楚家家主，掌控楚家，進而得到更多好處。”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鄙視楚離月的問題太傻。
清輝目光一冷，手指微微一扭，那團霧氣就被扭得變了形狀，而且似乎還對暗族造成了什麼傷害，讓他發出了一聲慘嚎。
“離月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清輝淡淡說道。
噬陰藤也猛然抖起了全身的葉片，三角形的葉片邊緣尖銳的葉刺也都豎了起來，似乎隨時都要撲上來將這個暗族一口吞下。
暗族扭了一下，聲音都低了幾度：“我確實隻想當上楚家家主而已。”
楚離月冷笑了一聲：“所以你就勾引龐家，和龐家聯手，並且利用楚青木和楚曉顏，暗算楚轅？你不僅僅是想當楚家家主，還想讓龐家和楚家之間的衝突尖銳化，達到頂點，最後兩敗俱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