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把消息捂得很嚴實,根本沒有外人知道龐家最優秀的三個子弟已經全部喪命。
清輝坐在楚離月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看著她一件件卸下釵環,手指輕輕捏著楚離月的肩膀,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微笑,漆黑的雙眸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寵溺。
楚離月在鏡子裏看見他薄唇翹起的弧度,不由笑著問道:“在想什麼這麼開心?”
“我在想,那些欠債的好歹也算有些用處。”暗影樓這麼多年的積累,情報和殺手方麵也都有一些可觀之處。既然他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那麼他們也就得到了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龐家的手伸得太長,尤其是那個胖醜白,居然還敢打他女人的主意。既然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都不知道珍惜,那就幹脆去死好了。
現在龐家一定是恨死了自己吧?隻是他們可能不會想到,這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想不到也沒關係,以後他們會慢慢習慣。
清輝低下頭,輕輕啄了楚離月臉頰一口,在楚念之推門入內之前退了一步,消失在陰影中。
楚離月抿嘴微笑,變成人的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賴在她懷裏、呆在她床上了。不過對於清輝來說,這些大概都是一些小情趣?
洗了澡,剛剛把頭發弄幹,躺在床上蓋好了被子,清輝高大的身影就從陰影中踱了出來。
他的黑眸中跳動著幽深的火焰,靜靜地注視著從被子裏露出長發和小臉的楚離月。
床頭的晶燈燈光被紗罩過濾後分外柔和,也映得那張嬌豔如三月豔陽天裏搖曳著釋放青春的花兒一般的小臉一片溫柔。
清輝緩緩邁步走到床前,慢慢俯下身來。他鬢邊的兩縷青絲垂在臉側,襯得那張晶瑩如玉的臉龐更加完美。柔和的光影將他那鮮明的輪廓都軟化了幾分,此刻的清輝與白天蒙著帽兜線條冷硬的那個黑衣男子判若兩人。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楚離月麵頰滑嫩的皮膚,清輝低聲問道:“離月,若有一日,我與大師兄狹路相逢,一決生死,卻不幸落敗,再難翻身,你待如何?”
楚離月抬起長長的睫毛,白日犀利堅毅的表情也不見蹤影,鳳目中滿是沉靜:“這個倒是要分幾種情況了。”
清輝的嘴角不禁翹了起來,他在床邊坐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了捏楚離月的腮幫子:“就你花樣多。”話雖如此,他還是非常識趣地問道,“哪幾種情況?”
楚離月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清輝的手:“第一種,你打不過他,加上我能打過他,那我一定拚命也要上去弄死他。”
清輝被她直白的言辭說得眉眼含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嗯,好吧,第二種呢?”
“第二種嗎,你打不過他,加上我還是打不過他,那咱們就趕快想找個地方躲著,想好別的辦法再對付他。”楚離月補充道,“這叫戰略轉移。找準他的弱點,一擊必中才行。”
清輝另一隻手揉了揉楚離月的頭頂,忍俊不禁:“你說得對,如果我們是雞蛋,就不去碰石頭。但是不等於我們拿石頭沒辦法。”
楚離月不停點頭。
“還有第三種嗎?”清輝挑起了鴉羽般的長眉,深邃的眼睛盯著楚離月,等著她的下文。
楚離月思考了一下才說道:“第三種就是,嗯,這是一個假設,比如說我最厲害的一招就是火鳳焚天——那是一個玉石俱焚的絕招,如果我用了火鳳焚天就能把那個壞蛋殺掉,不用他就會把你,嗯,打敗,那我就豁出去跟那個壞蛋同歸於盡。”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清輝的臉色,可是清輝臉上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根本無法從中猜測出他真實的想法。
“那個,清輝呀,那個如果我真的和那個家夥同歸於盡的話,你有沒有辦法再把你家主人我複活一次啊?”雖然清輝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是這樣恰恰是最可怕的。楚離月眼珠一轉,坐起身來,一隻手伸出去拍清輝的肩膀,想要活躍一下突然凝滯起來的氣氛。
清輝抓住了那隻手,將楚離月的兩隻手握在自己的兩手掌心中,目光幽深。
楚離月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坐在那裏任由清輝握著她的雙手。
“離月,你知道嗎,師尊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良久,清輝才幽幽開口,聲音飄忽,帶著沉重的回憶,似乎是懷念,又似乎是痛楚。
“師尊問我,如果有一日人族蒼生麵臨滅絕之危,犧牲我一人,可救億萬人,問我可願意。”
清輝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記得當時我的回答是,人族生死危機,我固然可以盡力去解救,但卻不會以自己的性命換來他人的平安。若世間無我,萬民生死又有何幹?”
“師尊沉默良久,才說道,犧牲小我,成全萬民,她是會去這麼做的。”
清輝握著楚離月的手,低頭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楚離月。她穿著素白色中衣,青絲披在兩肩,平素堅毅的麵容帶上了幾分柔弱之色。
他知道,這隻是燈光造成的假象,其實他的小姑娘有一棵強大堅定的心。她就像是一株高聳入雲的參天巨木,無懼風雨,不管如何惡劣的天氣和環境都努力伸展著自己的枝葉。
她一直在努力成長,想要站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並肩作戰。
清輝漆黑的深眸注視著楚離月靜靜傾聽的神情,語音低沉,卻帶著幾分隱隱的纏綿之情:“我雖然敬重孺慕師尊,卻無法理解她那種為了他人犧牲自己性命的想法。我當時想道,沒有了我,天空星辰、大陸瀚海、四季流轉、年華變遷,都沒有了任何意義。‘我’才是對我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怎麼能夠為了別人舍棄?”
“可是,如今,有了你,我才有些理解師尊當時的感受。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是有某個人或者某個物,比‘我’更重要,值得用自己性命去保護的。”
楚離月聽著他這番話,鳳目中慢慢升起了一縷熱氣,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
清輝把她的雙手舉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柔軟溫熱的嘴唇在滑膩白嫩的肌膚上擦過,卻像是吻在了楚離月的心尖上,讓她忍不住蜷起了被子下的腳趾。
“離月,我不想你因為我出事。”清輝半邊側臉隱藏在陰影中,長長的睫毛下,眸光暗沉,如同凝聚著風暴的大海,“自從那日在斐夜城不慎被吸入困獸台,與我暌違千餘年的心髒重新融合,我就知道大師兄遲早會發現我已經回來。”
楚離月理解了他此刻複雜深沉難以言表的情緒。
對於華歌遠這位師兄,清輝的感情想必是萬分糾結的。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華歌遠會暗算自己,而且還是習慣性地稱他為“大師兄”。
可是清輝心底又十分清楚,他和華歌遠之間已經有了種種陰謀和仇恨鑄成的天塹鴻溝,再也無法彌補,回到最初。
“那麼,你會和我劃清界限,自己去麵對華歌遠,死也不要連累我嗎?”楚離月眯著眼睛,挑起了一條眉毛,抬起下巴看著清輝。
清輝猛地一用力,將她拽入了自己懷中,大手緊緊扣住了她的腰身,似乎要把她狠狠嵌入自己的身體:“你想得美!”
腰間那兩隻大手就像是兩隻鐵鉗,五根手指死死地扣在楚離月的肌膚中,一陣陣疼痛從腰間傳來。楚離月卻沒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伸長雙臂摟住了清輝的脖子,抬起頭來,鳳目波光流轉,嘴角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既然如此,你說這麼多做什麼?”
清輝深沉的眸光暗了暗,用力吻住了楚離月豔如桃花的紅唇。他的動作一點兒也不溫柔,仿佛一頭猛獸咬住了自己的獵物,用盡全力將獵物按倒、撕咬、征服。甚至連楚離月嘴裏都有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也不肯停止,仍舊勇往直前,攻城掠地,一意要將自己的唇舌在所有領地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楚離月。”清輝喘著粗氣捧起了楚離月的臉,鼻尖頂著鼻尖,一字一句地說道,“絕對不許離開!”哪怕是地獄,他也要牽著她的手一起墮落!他決不允許有一天她獨自離開!
楚離月粲然一笑:“不是一早就說好了嗎?”他永遠都要和主人在一起。
她上一輩子用出火鳳焚天的時候就已經抱著玉石俱焚的打算,這一輩子重新睜開眼睛已經是莫大的幸運,更何況還能遇到清輝這樣合乎她心意的男人,走一段如此精彩多變的人生旅途,怎麼算都已經是賺了,她很知足。
她不怕死,更不怕和這個男人一起死。
“隻是,你今天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楚離月一隻手從清輝的脖子後向前慢慢撫過,手指一點點描摹著他鮮明的輪廓,從下巴,到嘴唇,到鼻梁,到眉骨……一點點地摸過去,嘴角勾著微笑。
清輝放開手,任由她一點點撫摸著自己的臉,目光中的深沉慢慢被壓抑的火焰取代,薄唇緊緊抿著,似乎在控製著什麼。
細嫩纖長的手指像是撕開了外皮的蔥管,緩緩插入了清輝的發間,漆黑的長發映襯著雪白的手指,對比分外鮮明。手指微微用力,將男人的頭顱向下壓,楚離月仰起脖子,把自己豔紅一片的唇送了過去。
清輝目光中的火焰已經熊熊燃燒,喉間發出低沉嘶啞的聲音:“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