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北漠和天元的軍隊廝殺還算是各為其主的話,那麼沙盜和戰神衛的仇恨可就是帶著深深的個人痕跡了。其實當初楚輅鎮守北方邊境的幾年期間,與沙盜發生的戰鬥次數遠超過與北漠軍隊的戰鬥。
天元和漠宸國的交界處,是一片數萬裏的黃沙。雖然條件十分艱苦,但是為了豐厚的利潤,還是有不少商人跋涉萬裏,來回於兩國之間販賣貨物。
對於這些商人來說,最可怕的就是那些沙盜,他們對於這萬裏黃沙十分熟悉,騎著駱駝揮舞著彎刀,來去如風,下手狠辣。稍有反抗,就會將整個商隊全部屠戮。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因為沙盜的猖狂,天元和漠宸兩國之間的商路幾乎處於斷絕狀態。
直到後來,沙盜似乎也意識到這樣殺雞取卵的行為對他們自己也沒有好處,才改變了策略,對於商人的貨物隻搶一半,殺人也隻殺幾個示威,留下商隊大部分人的性命。兩國之間的商路才慢慢恢複起來。
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開始不停地潛入天元境內騷擾搶掠,不管是財物還是人口,都在他們的搶掠之列。
他們行事機動,身手矯捷,往往是天元軍隊趕到的時候,沙盜已經逃之夭夭,隻剩下駱駝蹄下的滾滾煙塵。
這一狀況,直到楚輅帶兵駐守邊境才發生了改變。
楚輅的戰神衛化整為零,遊走作戰,一次次將沙盜的隊伍狙擊滅殺。沙盜對楚輅和戰神衛恨之入骨,曾經不止一次在楚輅帶兵與漠宸國軍隊作戰時暴起偷襲,卻一次次被楚輅的絕對武力打得落花流水。最後,楚輅更是將沙盜的大當家黃沙老人一槍穿心,誅殺在兩軍陣前。
從此之後,沙盜再不敢出現,幾乎銷聲匿跡。
所以,楚義亭一直覺得,那年三月初三呼延霆之所以會和何複生合作對付楚家子弟,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不僅僅是因為豐厚的報酬,而是對於戰神之女的深深仇恨。
隻是這一次楚義亭帶兵北上,一路上早已發現,邊境防禦漏洞百出,而沙盜也已經死灰複燃。
當初沙盜有三位領頭人物:大當家黃沙老人,二當家赤須兒,三當家呼延霆。三人當中,大當家死在了楚輅手中,三當家死在了楚離月手中,如今碩果僅存的赤須兒竟然突然出現在戰神衛撤退的道路上,這意味著什麼,楚義亭心中十分清楚。
這說明,這一次所謂的大小姐的消息,從頭到尾就是一次針對戰神衛的陰謀。
果然,隨著赤須兒的一聲呼喝,狂風驟起,黃沙彌漫,將整個空間都籠罩了起來。
楚義亭冷笑一聲:“多年不見,紅胡子你還是就這點伎倆嗎?”他和身後的五百戰神衛可都是曾經和沙盜搏殺過無數次的,沙盜的這些手段他們都十分熟悉,根本不會被這種突然漫天的風沙震懾。
隨著楚義亭的一個手勢,五百戰神衛立刻拉開了陣勢,刀槍在手,弓箭在腰,隨時準備戰鬥。
那邊的白雋也已經帶著剩下的戰神衛做出了前來接應的架勢。
赤須兒怒聲喝道:“楚輅死了,你們也要和他一起下去為老大陪葬!”狂風之中,黃沙紛紛凝成人形,一個個白布裹頭、手持彎刀的沙盜騎著黃沙凝成的駱駝,出現在地麵上。
這就是當初很多軍隊根本無法對付沙盜的原因。
沙盜的玄珠多半都是黃沙元魂,能夠自如地在黃沙和人形之間轉換,這些老練的沙盜往往能夠在關鍵時刻利用這種能力躲過攻擊,讓人對他們束手無策。可是在戰神衛麵前,這些手段都是徒勞。
戰神衛們神情平靜,早已按照平時的訓練做好了戰鬥準備。
最前方的戰神衛眉心中飛出一片黑影,化作一片片黑色巨盾。這些巨盾向外擴展,弧形雙翼自動連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黑色屏障,將其他戰神衛擋在身後。
黑色屏障上一顆顆猙獰的獸首怒目而視,擇人欲噬,正是戰神衛特有的黑蝕盾!
以前在楚家對付楚明遠的侍衛時所展現的模樣,不過是黑蝕盾最初級的姿態,而如今這些黑蝕盾連成了一片圍牆,將所有盤旋的風沙都隔絕在外,把自己的隊友保護在內。這才是戰神衛手中真正的黑蝕盾。
看著曾經給他們留下慘痛回憶的黑蝕盾,赤須兒的眼神也狠戾了起來:“哼哼,今日就要讓你們全都留在這裏!”
楚義亭早已發現那邊北天關前的廝殺停止了,而其中一隊更是急忙退回了關中,不用說,就是現在的天元駐軍。留在北天關前的那支隊伍則向著自己的方向狂奔而來,蹄聲如雷,引得地麵不停發出轟然震動。
“赤須兒,你的大哥和三弟都在地下等你呢。”楚義亭心知這次是中了圈套,被楚家某些人和龐家某些人聯手出賣,將他們引出京城來,也許就是為了把他們帶到沙盜們的陷阱之中。
但是,楚義亭絲毫不見畏懼,麵具後的雙目銳利如鷹。不過是手下敗將,又有何懼?從他們離開神京開始,就已經做好了與任何敵人死戰的準備。
赤須兒看著白雋已經帶人衝了過來試圖救援,大手一揮,鬥大的流星錘就呼嘯著在空中繞了兩圈,向著頭前的戰神衛砸去。
戰神衛們久經沙場,絲毫不見慌亂,隻等著楚義亭的命令。
楚義亭雙目緊緊盯著那些裹挾著風沙撲上來的沙盜,計算著雙方的距離,突然一聲令下:“射!”
一片弓弦之聲響起,數百隻箭支同時向著前方的敵人射去。
在即將射中自己的箭矢麵前,一些沙盜習慣性地催動玄力,將身體全部或者局部沙化。可是,那些箭矢射中被沙化的部位之後,卻沒有穿透黃沙掉落,而是直接噴出了一股黑色液體。
一旦沾染上這些液體,黃沙立刻被染黑、腐蝕,迅速向外擴散。反應稍慢一些的沙盜,一旦肢體上沾上了這些腐蝕液體,立刻就會發出痛呼之聲,滾落在地,失去了戰鬥力。
一批箭矢過去之後,正麵撲上來的沙盜已經有三分之一在地上打滾嚎叫,無法繼續作戰。
赤須兒恨恨地瞪著楚義亭:“卑鄙!”
楚義亭哈哈大笑:“多謝誇獎。”他手一揮,又是一波毒箭射了過來。
既然知道要來北方邊境,他們當然會把沙盜考慮在內。這四五年,沙盜恐怕從來沒有忘記戰神衛,戰神衛又何嚐不記得沙盜呢?針對沙盜的作戰計劃,他們三個早不知道商量演習過多少次了。
赤須兒看著再次倒下的一批手下,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他狂吼一聲,手中的流星錘呼嘯著打著圈,一躍來到了衝鋒隊伍的最前方:“殺光這幫天元狗!”
白雋帶著戰神衛從沙盜側翼衝了過來,十名戰神衛護著白雋,像一把尖刀衝向沙盜本身並不整齊的戰線。
戰神衛們全都是黑盔黑甲,胯下是黑鱗鐵馬,手中是齊刷刷的黑色長槍,在上午帶著冷意的陽光中散發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和那些呼喊狂叫著衝鋒的沙盜不同,他們一言不發,連黑鱗鐵馬也不曾發出一聲鳴叫,隻有那重重的馬蹄聲,宣告著他們的來臨。沉默的隊伍帶著壓抑的力量,讓整個戰場的氣氛都沉重了起來。
從北天關前衝過來的隊伍中飄揚著一麵黃沙雪山七星旗,那是漠宸國的國旗,表明了這支隊伍的身份。
如今的形勢就是要麼白雋和楚義亭夾攻赤須兒帶領的數千沙盜,要麼那支數千人的漠宸國軍隊和沙盜夾攻楚義亭的五百戰神衛。
如果是前者,兩千戰神衛在前後夾攻剿滅沙盜之後,就可以和漠宸國軍隊正式決戰;如果是後者,楚義亭那五百人被沙盜和漠宸國的口袋吞噬後,白雋這一千五戰神衛加上一千輜重軍恐怕也是個慘敗潰逃的結局。
雙方都知道,如今誰的速度更快,誰就更接近勝利。所以不管是白雋還是漠宸國軍隊,都加快了速度。
但是白雋和戰場的距離本來就比那支漠宸國軍隊要近得多,所以白雋親自作為尖刀刀尖的鋒銳馬上就要切入沙盜側翼之時,那支漠宸國軍隊還在數裏之外。
以戰神衛的戰鬥力,隻需要喝一杯茶的時間,就可以將沙盜毫無防禦力的戰線鑿穿!
白雋手中的長槍握得緊緊的,就在他即將舉槍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掌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隻手肌膚潔白瑩潤,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手指有力修長,一下子占據了白雋眼前的整個空間,而且吸引了白雋所有的注意力。
手掌從空中緩緩下降,按向白雋的頭頂。看似緩慢的速度,卻帶著令人喘不過氣的無形壓力,給人一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白雋心中大驚,感覺到對方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在這關鍵時刻,白雋口中爆發出一聲驚天狂吼。
吼聲似雷震,又似獸吼,強力的聲波在空氣中傳輸,重重撞上了那隻手掌。
一股無形的巨力從聲波和手掌撞擊的地方飛速散開,向著四周爆炸而去。
周圍數十丈方圓內,毫無防備的沙盜們先是被那聲巨吼震得瞬間僵硬,呆立不動,隨之就被這無形的巨浪重重掀起拋飛,大部分人甚至來不及將身軀沙化,就摔得昏了過去。
“居然是音攻。”一個身材高大的短發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白雋的馬前。他目光深邃,無數星光在雙目中起伏明滅,全身都散發著孤立暴虐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