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陪你長眠

慕清溪再次流淚,心痛之極地訴說著自己對夜清輝的深情不改。可是夜清輝仍然無動於衷,他眼神帶著譏誚看著慕清溪:“是嗎?你是為了我才受了那麼多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嗎?”

“蜃華珠已經在我手中,你以為我還不知道你所謂的十二個輪回之中,你都做了些什麼嗎?”

夜清輝薄薄的唇中吐露出一連串不屑的言辭:“前麵十二個輪回中,你都仗著你和我的骸骨同葬沾染上了我的氣息,讓我對你產生天然的親近,然後你苦心積慮接近我,和我成為情侶甚至夫妻。”

“這倒也還罷了,雖然你的貪戀令我作嘔,畢竟這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就因為那種貪戀,將我的師尊、師妹,還有一些完全無關的朋友,都說成是對我有不軌之心,用各種手段讓她們在你掌控的世界裏身敗名裂,結局狼藉。”

夜清輝的臉色十分難看:“師尊教我做人,教我修煉,對我恩深如海。她對我是純粹的愛護之情,你如何能一次次將她在你的狂想中羞辱詆毀?師妹是師尊的養女,天真無邪,性情單純,視我如同親兄,你為何一次次讓她落得那樣悲慘的結局?”

慕清溪站在原地,一邊流淚一邊冷笑:“哈哈,真是好笑,到了現在你還覺得她們對你這麼好?還覺得她們對你都是單純的親情?”她笑得全身亂顫,滿頭雪發隨之飄動不已。

“男人,有時候真是瞎子。眼瞎心盲。”慕清溪收斂了笑聲,冷冷地總結道。

“夜清輝,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你死了之後,被人分屍鎮壓,死無全屍,永不超生嗎?如果不是我費盡心血,甘願以自己的神魂為引,以蜃華珠為心,苦苦守候千載,你這一縷殘魂哪裏還有重回人間的一天?”

慕清溪冷笑著,目光中滿是怨恨和不甘。

“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可是在你心中,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居然都比我重要。你居然護著她!為了她動手殺我!你可有一點點良心?”慕清溪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夜清輝身邊的楚離月,“你這個賤人,闖入我的寢陵本就該死,還敢和我搶我的夜哥哥!我遲早要將你碎屍萬段!”

楚離月“嗬嗬”:“你若還想試試噬陰藤的滋味,就過來吧。”

慕清溪全身一顫,似乎又回想起了方才那種痛苦的滋味,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畏懼:“噬陰藤,居然是噬陰藤!”她的目光陰沉,聲音也陰森森的,“賤人,你就祈禱靠著那根破藤條,護著你永遠無恙吧!”

她一口一個賤人,激怒了本就對她十分不滿的楚離月。楚離月手臂一揚,噬陰藤如同黑色巨蟒電射而出,對著慕清溪劈麵就抽了下來。

慕清溪可不是菜鳥慕熙宸所能比。她看見噬陰藤劈麵而來,並未驚惶,而是迅速招出了自己的雪神珠,放出一片白光抵住了噬陰藤。

噬陰藤隔著蒙蒙白光上下盤旋,卻無法穿過,連動作都急躁了幾分。慕清溪心中鬆了口氣,冷笑道:“賤人,有噬陰藤又有何用?”她第一次是因為衝動大意,輕視了對方才會被噬陰藤狠狠吞噬了一塊神魂,如今有了提防,難道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楚離月對慕清溪的印象一再下降。這人白生了一張空靈美麗的臉,內心卻如此狹隘肮髒。她對這個夜清輝可沒做過什麼,隻不過是因為開棺站在了一起,就被慕清溪一口一個賤人辱罵不休。

可以想象,夜清輝剛才說到的什麼師尊、師妹會被慕清溪嫉恨成什麼樣子。

慕清溪拿現實中的她們沒有辦法,就在自己主宰的幻境裏羞辱她們。這種性情,哪個男人會喜歡?

楚離月懶得跟她做口舌之爭,眉心飛出一朵血紅色火焰,迅即鋪展開來形成一片火海。火海中央,紅蓮盛開。

慕清溪的臉色頓時大變,這血紅色的火焰一出來,她就感覺到了一種危險之極的氣息。這是大日紫曜真火!上次在幻境中似乎還不如現在這麼可怕。

火海紅蓮向前一撲,就將雪神珠散發的白光全部包裹在內。慕清溪急忙加大玄力輸出,可是天火的威力正克製她的雪神珠,她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那一片白光就被火海吞噬了。

慕清溪急忙收回雪神珠,生怕楚離月的天火將她的雪神珠焚毀,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就在她驚慌失措之時,噬陰藤已經飛舞而至,閃出了無數道殘影,暴風驟雨一般抽在慕清溪身上。

慕清溪的叫聲聽得所有人都脊背發寒。神魂受創所產生的痛苦遠遠超過肉身的傷口,她雖然隱忍執著,可是這一千多年來,慕清溪主要的日子都是在蜃華珠的虛擬幻境中度過的。

在蜃華珠中,慕清溪具有先知大能的實力,做什麼都左右逢源,掌控自如。十二次輪回,一次次都能成為夜清輝的情侶,甚至還有幾次和夜清輝喜結連理、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這種順風順水的生活已經讓她嬌貴了許多,此刻麵對這種神魂被吞噬的痛苦,根本無法承受,隻能發出一連串哀嚎之聲。

等到噬陰藤心滿意足地回到楚離月手中,慕清溪原本如同真人的身影已經變淡了很多,看起來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影子。

慕清溪在地上翻滾嚎叫,痛不欲生。

夜清輝抱著胳膊,若有所思。

他走到楚離月身邊,將手中的白骨和蜃華珠都遞給她。

麵對楚離月不解的目光,他露出了一個微笑:“你不需要,可是他需要。”楚離月訝然地睜大了眼睛,“他需要”,夜清輝知道了什麼?

沒有理會在地上翻滾哀鳴的慕清溪,夜清輝仰頭看著墓室上方高高的穹頂,喃喃說道:“果然。”果然,這世上已經有了一個他。

“告訴我你的名字。”夜清輝將白骨和蜃華珠按在楚離月手中,聲音溫柔無比。

“楚離月。”無法忽視這個和清輝完全相同的臉,不忍看到他眼中突然出現的哀傷,楚離月終於講出了自己的名字。

夜清輝露出一個微笑。那個微笑,像是曇花在午夜悄然盛放,淒豔絕美:“楚離月,對不起。”

楚離月覺得他的這些表現十分奇怪,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什麼對不起?”怎麼沒頭沒腦地向她道歉?

“沒什麼。”夜清輝轉過頭,走向仍舊躺在地上呻-吟的慕清溪。

對不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有認出你。

對不起,第二次見麵的時候,你抱著我哭泣,我沒有能安慰你。

對不起,第三次見麵的時候,我傷害了你。

夜清輝抬手將地麵上的慕清溪抓了起來,聲音柔和地說道:“慕清溪,隻要你告訴我,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就陪你一起死。”

慕清溪猛地抬起頭,已經淩亂成一片的白色長發間露出了一雙驚訝的眼睛:“夜哥哥,你在說什麼?”

夜清輝勾了勾嘴角,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分魅惑:“隻要你告訴我,當初所謂春風一度是怎麼回事,我的死你又知道什麼,我就陪你一起死,一起在這雪神山下同眠,永不離去。”

楚離月和慕清溪一樣,都被夜清輝的話驚呆了。他好不容易死而複生,想的居然不是如何長久地活下去,而是要和慕清溪一起死?

更令楚離月驚訝的則是慕清溪的反應,她聽了夜清輝的話,簡直是聽到了仙音一樣,整個人喜形於色,興奮和幸福不停地往外冒的即視感分外明顯:“真的?你願意陪我永遠長眠?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夜清輝將慕清溪放在一邊,順手為她撥順額前淩亂的長發:“你覺得我是會騙人的人嗎?”慕清溪拚命搖頭:“不是,不是。”夜清輝也許冷漠,也許狠辣,也許凶殘,但是絕對不會言而無信。

慕清溪簡直不能相信,幸福來得太突然。她癡戀夜清輝一千多年,在現實生活中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一次好臉色。可是這會兒,他居然承諾,要和她一起長眠在這裏。明明他已經能夠離去,他卻選擇了留下來陪她一起死。

而且,剛才他還給她理了理頭發!這種溫柔小意的關懷,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幸福!這一切都讓慕清溪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喜極而泣,淚水潸然而下。慕清溪向前走了一步,癡癡地看著夜清輝的俊臉,輕飄飄地說道:“夜哥哥,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說!”

夜清輝沒有一絲不耐煩,繼續柔聲問道:“你說,我們春風一度,你珠胎暗結,我拒絕負責,你獨自生下兒子。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楚離月不由豎起了耳朵,這也是她十分關心的問題。清輝到底有沒有和慕清溪這個偏執狂有過露水情緣?一想到寒漠國慕家居然可能是清輝的後人,她都有一種想跪的衝動。

慕清溪的臉頰上爬上了兩朵紅雲:“那也不能全怪你,也怪我自己不尊重……可是,我真的太愛你了,能有機會與你……如何能夠把持得住?”

楚離月抽了抽嘴角,佩服地看到夜清輝麵色淡定,毫無波動。

“那一日,我……”

慕清溪說,她其實總是會找時間去偷看清輝。這也是很多暗中戀慕清輝的女子會做的事情,膽大的有自信的會製造偶遇,膽怯的有點自卑的就偷偷地在他必經的路上等候,在路邊像個路人一樣,隻求多看他一眼。

那時候,她不過是一個天玄宗外門弟子,隻能在每個月初一夜影帝君為全天玄宗成珠以上修者講課時,坐在講台下癡癡地看著那張讓她沉迷的俊臉。

那天聽完清輝的課之後,慕清溪照例遠遠跟在清輝身後,走在天玄宗的大道上。

作為一個外門弟子,她能做到的極致就是看著清輝走進他所居住的定海峰前那兩根巍峨華表之後,然後轉身回去,等待下一個月的初一。

但是那天不同,清輝進入華表後繚繞的雲霧之後,慕清溪呆呆望了一會兒,剛準備掉頭回去,就有人從華表後走了出來,說是帝君有事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