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陵城守城的士兵也有幾百人,但是在這種風雪交加的夜晚,根本沒人真的站在城頭上傻乎乎地挨凍。有人縮在城頭的背風處打哆嗦,這已經是最盡忠職守的了——絕大多數人都在城下的各處門洞、避風處烤火取暖。
楚離月站在城頭的陰影中,根本沒有人感覺到她的存在。
城下各處的火堆旁,有人打盹,有人聊天。楚離月倒是聽了不少關於安陵城官員們的小道消息,當然最讓她關注的還是和尉遲磐有關的消息。
原來寒漠國的規矩是太子在十二歲後,由國師大人陪同親自到雪神山中祭拜。因為在寒漠國的傳說中,寒漠國人都是雪山神女的後裔,受到神女的庇護。
太子入雪山祭拜神女,如果得到神女認同,就會被神女親自主持為太子開啟玄竅。
從此之後,就算是同胞兄弟、就算是天資超過太子,其他皇子的修為也無法趕上太子的進度。被神女親自開竅的太子必將會成為成珠高手,隻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當然,如果不能得到神女認同,這個太子基本上也就等於被廢了。
但是這種事情在之前千百年之中,從未發生過。
可是這一次國主立太子卻十分不順,不順到前所未有。
寒漠國國主姓慕,太子是他的皇後所生,資質上佳,天資聰慧,周歲就被立為太子。十二歲時,由國師大人陪同前往雪山祭祖拜神。
曆來不過是一個過場的事情,在這位太子身上居然變成了一個災難。
雪山神女根本就不曾出現!這也就意味著太子殿下得不到祖先的認可,無法得到神女親自開竅玄竅的待遇,就算是回去自己開啟玄竅,也不能保證一定會壓倒其他兄弟子侄,絕對成為成珠高手。
所以,太子被廢了。
又過了兩年,國主再次選擇了一位資質不錯的皇子為太子,在這位太子十二歲的時候,再次讓國師大人陪同太子去雪神山祭拜。
這一次雪山神女出現了,但是卻嚴厲斥責了國師,說他品行不潔,無法行使溝通天地的職能。在這種情況下,她不能給任何慕家子孫開啟玄竅,否則就會遺禍無窮。
國主這才知道,原來上次不是前任太子有問題,而是國師的緣故。
大怒之下,國主斬了國師的人頭獻祭,然後才又擢選了新的國師。
第二年,新國師陪著太子殿下登上雪山。這一次,雪山神女直接說了,必須要之前的黎難國師之子尉遲磐擔任國師,整個儀式才能順利舉行。
可是尉遲磐去哪了呢?這個時侯大家才發現,黎難國師的兒子尉遲磐不在紫宸,不在寒漠國,他很可能去了天元帝國,想要為父報仇。
寒漠國國主心急如焚,如果沒有尉遲磐,難道他的兒子們就沒有人能夠成為祖先認同的繼承人了嗎?如果國主不能具備成珠修為,以後國家的形勢可就會發生極大的變化,說不定他們慕家都會被人取而代之。
所以前幾個月尉遲磐一進入寒漠國境內,就被國主赤月三世第一時間派人接到了紫宸,予以親自接見。而後,尉遲磐一連戰勝了三位著名的成珠高手,毫無異議地被冊封為新任國師。
這不,新任國師大人剛剛上任不久,就降下了一場這麼大的雪,一定是雪山神女知道了這件事情,召喚國師大人趕快陪著太子殿下入山祭拜,為太子殿下開啟玄竅的。
這些年,因為太子的人選起起落落,寒漠國中各種勢力都不太安分,像守城小兵這樣的小人物自然是不能知道上層貴人們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縱橫捭闔的,可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智慧,也能從中察覺到很多微妙之處。
楚離月如今體內玄力都帶著大日紫曜真火的氣息,根本不害怕這種寒冷,一時也無處可去,竟然在安陵城頭聽了一晚上的八卦小道消息。
不過小道消息也不是完全無用,至少她知道了尉遲磐近期會再次出現在雪神山。
楚離月雖然急著去找清輝,但是身體內留著神女宮的手段,始終無法讓人放心。誰知道雪神珠能不能一直壓製那種燥熱之氣呢?萬一哪天雪神珠失效,而她毫無防備,竟然被那種下流手段控製了,做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豈不是後悔莫及?
既然尉遲磐會來,她就幹脆在雪山等著尉遲磐來了,問清楚這件事情再走。
為了確保這些小兵口中所說的不是胡言亂語,第二日,楚離月還親自來到安陵城中,在酒樓、青樓中轉了一圈,不露痕跡地打聽了一番,確定無誤之後,才掉頭離開,向著風雪小鎮而去。
因為聽一位退休官員在青樓吹噓的時候,說到太子殿下祭祖拜神是十分重大的事情,雖然早就準備好了各項事宜,但是一路上從紫宸乘著皇家雪山號巨型飛舟也會花費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抵達雪神山。
這一路上,雪山號除了在幾個特定城市降落下來補充食水之外,並不會做什麼停留。
所以,楚離月想要和尉遲磐見麵,要麼就是在雪山號補給點混入飛舟,要麼就是在雪山深處等待尉遲磐。
兩者一比較,楚離月自然選擇了後者。她在寒漠國根本沒有任何人手,完全無法知道雪山號的補給點具體在什麼地方,更不要說混進去了。倒是雪神山她去過一次,而且還知道神女宮的具體位置,到時候提前在附近等候,機會要大得多。
這一次,楚離月選擇低調。她改變了自己的容貌,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當她對著鏡子看自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變成的樣子竟然有五分像是清輝。
寬肩長腿,一身黑衣,雙眸黝黑,冰冷銳利。雖然沒有清輝那種強大神秘的氣場,但是也十分出眾。
歎了口氣,楚離月再次改變容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
換上一身最常見的灰色皮襖,戴著厚厚的皮帽子,背上背著行李,麵上帶著風霜之色。這是寒漠國北方最常見的小商人形象。
因為在風雪歸人呆了好幾個月,楚離月對於那些從大陸各地跑到雪神山謀生的商人和冒險者都十分了解,所以這次的形象也十分逼真。
風雪交加的安陵城中,來了一個小小的行腳商人,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和每個行腳商人一樣,住著最便宜的客棧,吃著最便宜的飯菜,憂心忡忡地看著天空,等待著大雪停止,好繼續向著北方前進。
過了一天,好不容易雪停了,不少行商都急忙出發。這大概是他們今年最後一次到雪山貿易了,再過一個月,雪山附近就隨時可能因為氣候封山。
楚離月背著自己的行李,裝了水壺,買了幹糧,一臉木訥地和大家一樣踏上了行程。
下雪之後,在寒漠國北方最常用的就是一種和雪橇差不多的交通工具,當地人稱之為“雪車”。
從安陵到雪神山,有專門的雪車運送客人。這種雪車和當地人自己使用的短途雪車不同的是有著封閉保暖的車廂。
而且當地人使用的雪車以當地特有的雪鹿來拉車,這種客車則使用玄晶作為動力。
楚離月買了一種中等雪車的票,一輛雪車中能夠乘坐八十多人,車廂內有保暖設施,坐進去全身舒泰。
上車的時候,楚離月注意到雪車車廂外壁上畫著一頭白色飛熊的圖案,估計是這個雪車的組織標記。
找了個角落,楚離月保持著小心翼翼的神態坐了下來,將行李包放在一邊,一語不發。
車廂裏倒有一半是像她這樣的小商人,氣氛十分死板。
到了時間,雖然還空著十幾個座位,雪車還是準點出發了。
雪車上配備了兩位駕駛員,四名護衛。他們穿著統一的製服,看起來還十分正規。楚離月不了解寒漠國的事情,也猜不出來那頭白色飛熊代表什麼,隻是覺得這個雪車所屬的組織看起來很有些章程。
一路上楚離月也算是開了眼界。這雪車體型大概有兩輛公交車那麼大,算得上是龐然大物了,不過在雪地上行駛卻十分輕盈快捷。
如果遇到泥濘地麵,雪車前方就會噴出一片白色霧氣,很快就會把地麵凝結上一層冰霜,然後輕鬆滑過。
即使是在陡坡上下的時候,雪車也不會產生向下滑落的危險。
越向北走,人煙越是稀少。
聽那些護衛的意思,因為太子殿下要去雪神山拜祭,雖然太子殿下是從空中飛行過去,可是這些靠近雪神山周圍的道路和秩序還是被好好整頓了一番,所以才會一路安然,沒有碰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件。
到達風雪小鎮的時候,雪車上隻剩下了十來個人。楚離月下車時,還向雪車駕駛員打聽了他們來回運送客人的時間。
上次楚離月離開風雪小鎮時,因為沒有下雪,雪車還未開通。下雪之後,以這邊的天氣而言,也幾乎意味著這些冰雪會不斷累積,直到明年春天才會慢慢融化。這段時間,雪車就是最合適的平民交通工具。
這次來到風雪歸人,楚離月就按照自己的人物設定,要了最便宜的的飯菜,做出第一次到雪神山倒賣雪山特產的樣子,小心翼翼地了解著市場行情。
她不敢再要上房,卻又不想和那些男人擠在大通鋪裏,隻好要了一間中等房間,價格最便宜的單人間,位於一樓樓梯下麵拐角處的一個非常陰暗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