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神山周圍數千裏,居民寥寥。不過,作為進山的必經之路、最後的補給站,風雪小鎮還是十分熱鬧的。
在這個大陸大部分地區正值夏日的時候,風雪小鎮卻還是被冰霜覆蓋,隻有在小鎮邊上,偶爾能看見幾簇耐寒的綠色灌木。可是這些綠色不但沒有讓人感覺到春意和生機,反而更讓人感覺一片淒冷。
從風雪小鎮向北走,就是茫茫雪山。
據說雪山深處有一處神女宮,是雪山神女的道場,其中有很多美麗的神女。很多人聲稱自己見過神女宮,甚至曾經和其中的神女共赴巫山,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確地說出神女宮的位置。
人們都說,隻有有緣者才能看到神女宮,才能得到神女的青睞。
而從風雪小鎮向南走,就是寒漠國人煙最繁盛的平原地帶。
雖然雪山上有種種危險,隨時可能奪去人命,但是每天還是不斷有人從大陸各地來到雪山腳下,在風雪小鎮做最後的休息準備之後,向著茫無邊際的雪山而去。
因為這裏是整個大陸最寒冷的地方,一些特定的藥材、植物、獸類、礦石等等,都隻有這裏才有出產。
甚至有一些商人一年隻往風雪小鎮跑一次,將雪山特產千裏迢迢運回家鄉,就能得到可以安度一年的利潤。
更有不少某個冒險者如何偶然發現了什麼珍稀的物資,就此一躍成為腰纏萬貫的富家翁的故事在私下流傳,更是吸引了不少帶著僥幸心理的冒險者。
楚離月從雪山腳下向前走,一路上寒風如刀,行人少之又少。
越來越接近風雪小鎮的時候,路上總算是有了一些行人。隻是一看他們的步伐和神色,就知道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小鎮居民,而是遠途行商或者冒險者。
所有走進風雪小鎮的外地人,幾乎都是向著同一個方向而去。那就是風雪小鎮唯一的客棧。
楚離月雖然不知道那個方向是什麼地方,但是她卻沒有猶豫,跟著前方一小隊行商的腳步走了過去。
風雪小鎮不大,隻有一橫一豎一個十字路口,沿著兩條街道布滿了各種樣式的房子。
但是開門營業的客棧卻隻有位於小鎮最東邊的一個三層小樓。
小樓的外表十分陳舊,布滿了冰霜和各種痕跡。在小樓大門上懸掛了一個匾額,上麵寫著四個字:風雪歸人。
跟在前麵一個四人小隊後麵,楚離月邁入了小樓之中。
一進門,一股熱氣夾雜著各種煙味、酒味、腳臭味、汗臭味等各種味道就撲麵而來,同時,各種嘈雜的叫聲笑聲也彙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衝了過來。
楚離月皺了皺眉頭,這種感覺熟悉而又陌生。
上一輩子,她也曾和隊友們像這些人一樣,互相拍著肩膀,大聲吼叫著,大杯喝酒,甚至還抽過兩次煙,在酒吧裏放浪形骸,有時候還會抱著哭得稀裏嘩啦。
鳳目微暗,楚離月吸了口氣,向著正對麵的櫃台走去。
就在此時,站在楚離月前麵的四人小隊走到一邊,讓出了被他們擋在身後的楚離月。
剛才還亂成一團的客棧,突然就陷入了寂靜。
在這個偏僻荒涼的雪山腳下,隻有豁出去性命的男人們在這裏一搏,想要得到一個後半生的安然富足。這裏連女人都很少見,更不要說這樣一個正值妙齡、容貌絕豔、衣飾華美的貴族小姐了。
這裏很多男人都已經大半年沒見過女人了,這會兒突然看見這樣一個漂亮姑娘,雖然理智上知道能夠單身出現在這裏的少女,一定不是什麼善茬,可是很多男人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垂涎三尺。
楚離月絲毫不在意客棧大廳內所有人對自己的圍觀注視,而是直接走到櫃台前,對著正在低頭撥弄算盤的掌櫃說道:“聽說這裏有雇傭任務?”
掌櫃的抬起頭來。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瘦小老頭,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胡,眼睛裏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客人有什麼需要?”
“我想雇傭一個非常了解雪山、熟悉路徑的隊伍,陪我到雪山中走一趟。”楚離月站在櫃台前,清清楚楚地說道。
所有人都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聽見了楚離月這句話,立刻有人大聲叫了起來:“妹子,這活我們雪鷹隊接了!跟著哥哥們一起,絕對保你一路平安啊!”
“就你們?別坑人了,上次是誰在雪山迷路差點凍死,最後讓我們神鹿隊去一個個從雪坑裏刨出來的?”立刻就有人嘲笑起來。
“放屁!你小子上個月差點搞個雪崩,要不是老子動作快,都給你埋進去了!刨,刨你娘啊刨!”
楚離月對這種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叫喊充耳不聞,隻是對著掌櫃的抬了抬下巴:“有什麼可靠的穩重的經驗豐富的隊伍,麻煩掌櫃的給我介紹一下。至於報酬嗎,好說。”
她伸出手,將一個大大的銀錠拍在了櫃台上。
掌櫃的上下打量了楚離月幾眼,將銀錠收到了自己口袋中,才慢慢地從櫃台下翻出了一個厚厚的簿冊:“經驗最豐富的,那就是老杜他們的隊伍了,不過他們前幾天剛剛進山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他慢吞吞地打開簿冊,用手指點著一點點尋找著什麼:“噢,還有就是阿猴他們的小隊,他們昨天剛剛回來,這幾天正處於修整之中,不知道會不會接任務。”
有人大步從後麵走過來,一伸胳膊就想搭在楚離月肩膀上,嘴裏還笑嘻嘻地說道:“小妹妹,哥哥們……”
粗壯的胳膊還沒有落到貂裘上,就被纖長瑩白的手指握住了手腕。一擰一甩,身材壯碩的巨漢就被扔出了老遠,正正砸在他自己原來的座位上。
客站大廳再次靜了下來。隻是,方才為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美女,現在卻是因為對方莫測的身手。
不回頭就將一個突然從後背襲擊自己的人抓起來扔出去,這一點對於一個少女來說固然是難得,但是在場的男人們至少有一半能夠做到。
可是,將人扔回他自己的座位,而且這麼大的塊頭、這麼遠的距離,扔過去之後卻還能不將木頭凳子砸碎,這種準頭和分寸,在場的男人們能做到的,不會超過三個。
楚離月扔出去人之後,連頭都沒回,而是對著掌櫃的說道:“上房來一間。”
掌櫃的也沒有任何表情波動:“上房一晚十兩銀子,不包三餐。”
楚離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再次丟出一錠銀子:“剩下的麻煩老板給我安排幾個可靠的隊伍和我見個麵。”
掌櫃的收起銀子,揚聲叫了起來:“娘子,上房一間!”
“來啦。”利落的女聲響起,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一身桃紅皮襖裙,腳步輕盈,眸光閃亮,柳眉星眼,容色嬌豔。
即使是楚離月也不禁多看了她兩眼,無法相信這樣美貌的少婦居然是掌櫃的那種黑幹瘦山羊胡子老男人的妻子。
少婦快步走到楚離月麵前,笑嘻嘻地打量了楚離月兩眼,對著楚離月招了招手:“妹子跟我來吧。”
“三娘子,你們能不能換個廚師啊!”一個年輕男子對著少婦使勁揮手,大聲叫著,“這菜有的齁死人,有的淡出鳥,到底是怎麼個說法啊?”
有人笑嘻嘻地跟著湊熱鬧:“可不是嘛,你說這老黑也太摳門了,收了我們這麼多錢,就不說什麼山珍海味了,至少也得能下口啊。”
三娘子搖擺著細腰肥臀走在楚離月身前,聞聲頭也不回地喊道:“不好吃不吃,不愛呆就滾!”
整個大廳裏頓時笑聲一片,有幾個男人甚至拍桌子跺腳吹起了口哨,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楚離月覺得他們根本不是投訴飯菜和廚師,就是想找機會和美麗的老板娘說兩句話而已。哪怕是被罵,這幫男人也覺得全身舒坦。或者他們就是要找罵。
倒是掌櫃的一直低著頭擺弄著算盤,不知道在算什麼大賬,根本就好像沒聽見大家和老板娘搭訕一樣。
“這幫子臭男人,就這樣,一個個嘴巴臭得很,不過罵他們兩句他們就老實了。”三娘子帶著楚離月走上樓梯,語氣倒是溫柔了許多,“別怕,在咱家,沒人敢欺負你。”
“多謝三娘子。”楚離月跟著她走到三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前,看著三娘子掏出一大串鑰匙,丁零當啷地打開房門。
“咱們這裏條件簡陋,妹子你將就下吧。”三娘子站在門口,笑著說道,“不過好在還算幹淨。”
楚離月抬頭看去,房間不大,家具很簡單,不過一張床、一桌一椅一衣櫃,看起來也都有了年頭。但是正如三娘子所言,房間裏打掃得還算幹淨。
“多謝三娘子。”楚離月向著三娘子點點頭,掏出一小塊銀子塞給她,“等會麻煩送個晚飯上來。”
大廳裏人員複雜,楚離月現在沒有心情下去和那些人打交道。她害怕自己一時控製不住情緒,下手太重殺了那些不識趣的男人。
三娘子收了銀子,帶上房門離開,楚離月坐在椅子上,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吸了口氣,平息了心中隱隱的悶痛,楚離月盤腿坐在床上,靜心將思緒平息,努力去感知神魂中那曾經存在的聯係。
依然是找不到清輝的存在,但是同樣的,夙涼的存在也無法感知。
至少,楚離月可以安慰自己,這很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過遙遠造成的,而不是清輝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