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在山頂站了小半個時辰,看著數百名護衛和戰神衛紛紛飛馳而出,順著兩岸向著潛龍江下遊分頭搜索去了,才慢慢走下了山。
楚明遠早被兩個侍從官攙扶著下了山,帶著悲傷難過的神色指揮著自己的侍從去搜救楚明月。
楚離月看了看那幾十個還站在山頂指手畫腳議論紛紛的楚家人,心中暗暗搖了搖頭。不管什麼時候,看熱鬧的冷漠心態都是普遍存在的。楚家太大了,大到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們這數萬人曾經是同一個祖先。
雖然她對於神京和天元帝國的大局並不算十分了解,但是憑著她上輩子的經驗也能猜出來,在楚家這種全國第一流的世家層次,利益主導一切。四大家族和皇族之間互相博弈,而四大家族之間既相互聯姻,又相互算計。
財神龐家掌握了帝國的財政大權,楚家名為戰神世家,在軍隊中影響極大,至於神音覃家和神醫越家則相對低調。
這樣看來,楚家的實力似乎是四大世家中數一數二的,可是以楚離月自己的親身體驗來說,楚家已經是外強中幹了。楚輅的死,對楚家的打擊非常之大,因為他一死,楚家領導層就處於一個青黃不接的階段。
年青一代還未成長起來,而上一代卻找不出一個能夠總理全局的人才。所以才會有楚轍這樣誌大才疏的鎮國公出現。
不管什麼時代,手握重兵的臣子永遠是統治者最忌憚的對象。楚家現在就猶如一個懷抱重金招搖過市的幼童,隨時有被人劫財害命的危險。
這麼明顯的事實,為什麼楚家的上層卻好像沒有發現一樣,仍舊為了各自的私利爭鬥不休?
楚轍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在害死楚家的頂梁柱楚輅之後,又讓楚明月將下一代最有希望成長為新一代戰神的楚離月害死。
族老會為了他們的私利,竟然坐視這種悲劇一再發生,不但不出來主持大局,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力逼迫她拿出所謂的神奇功法,根本沒想過這樣做會不會讓她和楚家離心。
在這種風氣影響下,楚家年青一代也都失去了戰神世家的勇悍血氣,一個個變得明哲保身,不敢挺身而出和本來並沒有多大力量的邪惡鬥爭。
這樣下去,即使沒有外來的危機,楚家自己也會從內部腐爛透了。
楚離月的眼神越來越冷,如果喚醒戰神血脈的代價是鮮血的話,那就讓她來砍斷那些腐爛的肢體,用血淋淋的現實激活那些還未徹底熄滅的火種吧!
楚轍不在,楚明遠神情哀傷,所有責任都壓在了兩位帶隊的族老頭上。
六長老和八長老滿臉鐵青坐在江畔的巨石上,聽著楚玉年的彙報。
五百護衛、四百戰神衛已經出發了小半個時辰,卻還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八長老身軀瘦小,麵容清臒,他冷著臉說道:“距離返回神京的時間已經不過一個時辰了,如果這一個時辰之內找不到楚明月,這一千多人總不能一直等在這裏。大管事還是去安排返程事宜吧。”
楚玉年點頭稱是,不管楚明月生死如何,這邊還有幾百位公子小姐,總還是要正常返回的。
六長老白白胖胖,平素總是帶著笑容的臉上現在一片嚴肅:“老夫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楚明月在家裏有無數次機會尋死,為何非要在這種時候鬧得這麼大?”他沉思片刻,抬頭看著楚玉年問道,“大管事,方才讓你派人回去送信,可有回應?”
楚玉年躬身回答:“當時就已經派人回去報信了,有兩個騎著飛行異獸的,還有兩個是騎著龍鱗寶馬回去的。此刻估計已經到家了才對。也許過一會兒就有回音了。”
六長老一雙稀疏的眉毛皺了起來,他緩緩搖頭:“不對,不對。”
八長老知道他素來修習的功法有異,能夠察知極大範圍內的玄氣流動,很多次都起到了提前預警的作用。現在看他的神情不對,連忙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六長老神情有些迷茫,但是卻十分肯定地說道:“絕對有問題,我根本感覺不到周圍的動靜了!”
兩人都肅然起立,六長老剛入成珠境界,八長老苦苦熬到了凝珠九轉,雖然修為都不是楚家最高的,但是資曆老、經驗豐富,雖然沒有遇到敵人,卻已經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楚玉年瞠目結舌,半天才問出聲來:“兩位族老是說……”
“立刻調集所有護衛,集合所有楚家子弟!”六長老厲聲喝道。
楚玉年不敢怠慢,從脖子下拽出一枚青銅哨子就要放到嘴邊吹響。
楚家是軍隊世家,所有子弟從小都接受過軍事訓練,就算是平時,隻要聽見這種青銅哨響,也都會立刻進入戰備狀態。
青銅哨子剛放到嘴邊,楚玉年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八長老怒喝道:“還磨蹭什麼!”
就在這一瞬間,天色已經發生驟變。
方才還明媚鮮亮的春日突然掀起一陣狂風,無數砂礫在風中狂舞,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一陣陣像是哭泣又像是呻-吟的聲音在風中盤旋不去,忽遠忽近,令人後背發涼。
頭頂的藍天白雲豔陽天被滿是陰霾的暗色天空取代,陰沉沉的天空滿布鉛雲,越壓越低。
楚玉年抬起頭來,一直弓著的腰身也直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
八長老瞪大了眼睛,下巴上的花白胡須開始顫抖:“你,你……你是什麼人?”
楚玉年相貌平平,是那種扔在人群中就會被淹沒的長相,隻是此刻他的眼角莫名上挑,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陰森森的,即使是笑著,也讓人渾身不舒服。
六長老大喝一聲:“和他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這個叛徒交給老夫,你快去集合所有人,千萬不要出什麼問題!”
楚玉年如果背叛了楚家,那麼方才送信的人、派出去搜尋楚明月的人,恐怕都會落入他們的陷阱之中!
而能夠處心積慮爬到楚家大管事的位置,卻還是公然背叛的話,其目的必然很大。六長老心中憂慮焦急,哪裏還敢浪費時間?
楚玉年將青銅哨子放進自己的衣服裏,兩隻手輕輕搓了搓,笑得十分和氣:“兩位族老稍安勿躁。”
六長老已經將自己的玄珠催動,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珠被他捧在手中,綻放出明亮的光芒。
這就是他的洞玄明珠,既能感知周圍玄氣波動,又能用光線殺傷敵人。
如今形勢緊急,他也顧不得矜持,直接就招出洞玄明珠,催動玄氣,發出耀眼的白光,直刺向眼前的楚玉年。
八長老和他配合多年,十分默契,見狀立刻閉上雙目,催動玄珠,背上竟然生出一雙天青色羽翼,長約丈許,隨風飛起就撲向了楚玉年。
六長老心中冷笑,他的洞玄明珠非常適合突然襲擊,一般人突然遭遇強光都會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這個時侯如果有人配合,很容易就能將對手拿下。
八長老的清風翼即使不用目光,隻憑著空氣流動也能判斷出對方的位置和動作,而且速度極快,適合奔襲,配合他的洞玄明珠正是完美。
楚玉年果然被強光閃得閉上了眼睛,八長老雙翼扇動,瞬間就撲到了楚玉年麵前,手中的兩把短匕綠油油的光芒已經遞到了楚玉年的胸前。
六長老和八長老還來不及欣喜,眼前的楚玉年卻突然化成了一堆砂礫,嘩啦啦地塌落下去,變成了一堆砂石。
狂風在周圍旋轉,砂礫隨著狂風紛飛,地上的砂石轉瞬就被吹得四散飛揚,看不出方才一個人曾經存在的痕跡。
六長老手中托著明亮的圓珠,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北漠沙盜!”
這種手段,是北漠沙盜才有的!
可是沙盜在天元帝國北方十萬裏之遙的北漠,為什麼卻會突然出現在神京郊外的潛龍江旁?楚玉年到底是沙盜的臥底還是被沙盜用某種手段冒充的?沙盜為什麼會對楚家下手?
六長老和八長老麵麵相覷,心中有無數疑問,但是卻不敢掉以輕心。
將洞玄明珠托高,照耀著四周,但是平日能夠照耀十幾裏的光線如今卻因為狂風黃沙隻能照亮周圍數丈方圓。
風中隱約傳來慘叫和打鬥的聲音,六長老和八長老心急欲焚。今天出來的都是楚家最優秀的子弟,萬一有什麼損傷,他們根本無法向家族交代!
兩人對視一眼,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向著楚家子弟最多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了沒幾步,周圍的景象再次發生變化。
前方不是綠草野花,而是漫漫黃沙。
高高低低的沙丘在眼前展開,茫茫萬裏之遙全都是黃色砂礫。
“北漠?”八長老喃喃問道。
“我們進了別人的陣法了。”六長老托著洞玄明珠,語氣沉重。洞玄明珠本來能夠感知周圍玄氣波動,即使是遇到陣法或者別人的潛行偷襲,都能夠提前照出真相。可是來到這裏,卻似乎失去了作用,眼前的一切玄氣波動都看起來十分真實。
八長老有些慌神,他對於陣法根本沒什麼了解,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十分真實,該如何破解,他完全沒有一點思路。
跺了跺腳,八長老哼了一聲,背後垂下的雙翼猛地一扇,整個人就向著天空疾飛而去。
他倒要看看,憑著他的修為和速度,能不能衝破這什麼鬼陣法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