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遠一路陰沉著臉回到了鎮國公府中,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就直接向著後院楚明月居住的雲海樓走去。
平時他每天也都會來雲海樓看望臥床的楚明月,所以楚明月的侍從官也都不覺得奇怪,頂多隻是覺得今天楚明遠來的比平時更早而已。
“大公子。”女侍從官迎出來行禮。
“明月怎麼樣?”楚明遠沉著臉問。
“回大公子,小姐今天醒了一會兒,用了些玄靈稻熬成的清粥,隻是還是沒有力氣,現在又睡著了。”
這些話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幾乎每次楚明遠過來都會聽到類似的回答。
按照平時的流程,這個時侯楚明遠應該點頭,然後叮囑幾句,讓她們好好照顧楚明月,然後就會離去。
可是令侍從官驚訝的是,楚明遠居然抬腳向著楚明月的房間走了過去。
“大公子!”侍從官驚訝地叫了一聲。
楚明遠也不是傻瓜,隻看侍從官的反應就覺得其中有問題,他冷冷瞪了侍從官一眼,大步向前,耳朵卻聽見房間內有小聲驚呼的聲音。
哼了一聲,將兩個遲疑著站在門口沒有動手掀起門簾的丫環用力推開,楚明遠大步走進了楚明月的閨房。
繞過玉石屏風,在精心布置的多寶格後,楚明遠看見了半躺在床上、麵色微紅的妹妹楚明月。
雖然房間中收拾得很幹淨,但是楚明遠本就是帶著疑問來的,很容易就發現床前的地毯有些歪斜,而幾個丫環的呼吸還未平穩,顯然剛才楚明月並不是真的老老實實呆在床上。
“你們都出去。”楚明遠想起楚離月的說法,臉色更加陰沉了。
侍從官和丫環們看看兩位主子的臉色,都低著頭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楚明月有些迷惑:“哥哥,你怎麼了?不高興?誰惹你了?”她眼中透出一絲陰霾,“是不是又是那些小賤人?”
楚明遠聽著周圍沒有了動靜,才走到她的床前坐了下來,低聲問道:“明月,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吸了楚離月的玄珠?”
楚明月差點驚叫出來,她一隻手抓著被子,一隻手按在胸口上:“哥哥,你怎麼會這麼說?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什麼了?嗯,一定是楚離月!”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這麼做。”楚明遠看著楚明月的小動作,心裏已經有了判斷。他是從小看著楚明月長大的,兄妹之間十分熟悉,楚明月這樣的反應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可是他還是想聽楚明月自己說,她沒有這麼做。
楚明月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抬起頭來,素日可愛的蘋果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怎麼?哥哥是要給楚離月主持公道?”
楚明遠氣得猛地站了起來:“你!你是不是傻了,你做這樣的事情有什麼好處?”
“好處多了。”楚明月似乎已經豁出去了,她的臉上浮現出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冷酷笑容,“第一,可以搶到晉王妃的位置;第二,可以得到父親的嘉許;第三,可以提高我們這一房的位置,在爭奪鎮國公爵位的時候多一些籌碼。”當然,還有一點就是讓那個始終壓在她頭頂上的好姐姐消失!
“明月!”楚明遠低聲喝道,“可是你想過嗎,使用禁法吸人玄珠,可是被列為大陸頭等重罪的行為!萬一事情暴露,你就完了!”
“今天楚離月就已經在外麵公開揭露,說你暗算她,吸了她的玄珠,將她踢下懸崖。她還說,族老會會就此事進行調查!”楚明遠重重一腳跺在地上,“你怎麼就不想想後果呢?”
楚明月哼了一聲,才噘著嘴說道:“誰知道她居然會活著回來啊。”要是楚離月死了,誰會把這些事情想到她的頭上?天知道,這麼高的懸崖,她居然沒死,而且連一點傷都沒有,活生生地再次出現了。
所以她才不得不裝作昏迷不醒,每天憋在這屋子裏,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族老們發現了。
“可是她就是活著回來了。”楚明遠無奈,楚離月說的是真的,那麼族老會如果真的使用鑒真玄鏡,明月就真的危險了。
想了一會兒,楚明遠說道:“不行,你不能再這樣裝下去了,楚離月都說你是在假裝昏迷,那些老頭子更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現在大概是忌憚父親,可是一旦父親被他們抓到什麼把柄,你就會被父親交出去的。”
楚明遠在楚明月床前轉了好幾圈,才決然說道:“明月,你跑吧。別留在這裏了,否則遲早要被抓出來。一旦證實了你使用禁法吸人玄珠的罪名,你必死無疑。”這是被列入暗族手段的禁法,人族對暗族仇恨之深,還在獸族之上,楚明月如果被證實了這個罪名,不僅她本身要被處死,連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楚明月目光閃動,苦笑著搖頭:“我能跑到哪裏去?”
她原來還以為就算是楚離月沒有死,可是失去了玄珠的楚離月也不再有任何威脅,隻能任她宰割。可誰知道,在公開挑戰中被打成重傷的居然會是自己,而且自己一直昏迷了那麼久,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先機!
當她醒來的時候,楚離月居然已經再次開竅,而且又一次引發了更加驚人的異象,再次成為人人敬仰的天才。
現在她就是想跑,族老們也不會允許吧?那天在祖靈殿裏,她看得清楚,那些老頭子們看她和看楚離月的眼神是不同的。名義上是詢問她為什麼修為增長那麼快,實際上根本是在等待給她定罪。
偏偏她根本無法找到一個能夠瞞過鑒真玄鏡的合理解釋!最後隻能用最拙劣的手段來拖延時間。
那些族老們會這樣輕易地讓她逃離楚家嗎?楚明月對此不抱希望。
“你都已經凝珠六轉了,怎麼還這麼沒有信心!”楚明遠喝了一聲,他在床前站定,繃緊了臉低聲說道,“總有辦法的。”
春夜。
圓圓的月亮溫柔地灑下光輝。
床幃低垂,半透明的紗帳中,一個修長的身影側身而臥。
下垂的眼簾遮住了平素堅毅銳利的目光,精致的臉龐上,白日的明豔被夜晚的靜謐取代。
暗影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踱出。
黑得深沉的衣袍在臥室紗燈微弱的光芒下微微搖蕩,慢慢走到了大床前。
靜靜地站在床前,深邃的目光投在那張美麗的臉龐上,男人濃黑的眉毛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楚離月緩緩睜開眼睛,對著床前矗立的男人綻開一個微笑,他才向前一步,掀開了床簾。
“半夜不休息,站在這裏看什麼?”楚離月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在每個月圓之夜的出現,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你。”清輝的回答十分簡短。
“噢?”楚離月的眼睛眯了眯,帶著幾分半睡半醒的慵懶,“好看嗎?”
“好看。”
“咦?”楚離月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她躺在床上打量了清輝幾眼,“嘴巴這麼甜,想幹什麼?”
清輝抬手將床簾掛在玉鉤上,然後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嗯?”楚離月覺得今夜的清輝有些不一樣。
清輝黝黑的眼睛注視著楚離月,其中隱藏著很多楚離月無法理解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楚離月一下子清醒了,鳳眼睜大:“離開?”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想象著清輝不在的日子,真的會很不習慣。
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了她的唇上,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楚離月一下子呆住了。
她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清輝的黑眸中,沒有了方才層層的波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暖和笑意:“小心咬破了。”
楚離月從來沒有發現清輝的聲音這麼華麗而誘人,在低聲含笑說話時讓她的耳朵都有些發癢。
控製著心中升起的怪異感覺,楚離月用最平靜的語氣問道:“去做什麼,方便告訴我嗎?”
紗燈的光芒並不是特別明亮,可是清輝銳利的眼睛早已看到楚離月露在頭發外發紅的耳尖,這讓他的心情更加美好。
他不但沒有收回按在楚離月唇上的手指,反而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著那柔軟的讓人心底癢癢的感覺。
楚離月瞪圓了眼睛,一隻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將那根搗亂的手指拍到一邊:“誰允許你對主人這麼放肆了?”
“嗬嗬。”清輝發出低低的笑聲,“好吧主人,我可以摸摸你的頭發嗎?”
“不可以。”楚離月哼了一聲,用眼睛斜看著清輝,她問的問題他還沒有回答,居然還想摸她的頭發?
“主人也太不公平了,你天天抱著我,摸我的頭發,我隻是想摸一次,都不可以?”清輝蹙著眉頭,一臉委屈。
“我是主人,你是寵物。怎麼能一樣?”楚離月理直氣壯地回答。
“可是我就要離開主人一段時間,想到好久都無法見到主人,不能讓主人抱著撫摸,就覺得好難過。”眼前的高大男人輪廓鮮明,五官鋒利,可是薄唇中卻吐出一串讓楚離月差點豎起汗毛的話。
楚離月抖了一下,作出一個驚恐的表情:“停停停,好好說話。你到底要幹什麼?”
清輝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有一些私房錢,我要去拿回來,獻給主人。”
楚離月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危險嗎?”
“不。”清輝回答得太過迅速,反而讓楚離月露出了懷疑的表情。如果真的沒有危險,他怎麼會這麼鄭重其事地向自己告別?
看著楚離月的神色,清輝心中暗歎,還是低估了她的直覺。
“一點點。”清輝改口,同時伸出手用大拇指掐在食指指尖上,示意隻有這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