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沒有絲毫猶豫,說完“那你就去死吧”這句話,一朵紫色火焰已經從她眉心飛出,落入了丹爐之下。
和上次幽幽燃燒不同,這一次,紫色火焰迅速蔓延,沿著丹爐一周冒出了紫色的火苗,跳動不休。
瞬間,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升溫,整個後院都變得熾熱幹燥起來。
丹爐裏靜悄悄的,夙涼再也沒有說話。楚離月站在丹爐旁邊,也沒有試圖做任何勸說。
作為一個外來者,楚離月對玄元大陸的曆史做過一些簡單係統的了解。
獸族曾經是玄元大陸的統治者,而人族雖然繁衍很快、人口眾多,但是卻一直是作為獸族的口糧和奴隸而存在的。
一直到兩千年前,這種情況才有了改變。
人族開始學會修煉,開始有人開竅凝珠,人族強者一個個出現,開始反抗自己的命運。整個大陸的人族掀起了反抗獸族的浪潮。
在人族強者的帶領下,無數人族修者拋灑熱血、犧牲性命,最終取得了勝利。獸族三位大帝都被人族強者斬殺,人族強者也犧牲不少,最後獸族被斬殺大半,元氣大傷,難以挽回頹勢,不得不收斂戰線,退回到齊雲山、星羅峽、雁南湖這樣地勢險惡、不適合人族生存的地方去,而人族成為了玄元大陸的主宰。
但是在很多獸族心中,人族依然是他們的奴隸和口糧。如夙涼這樣,認為吃幾個人根本是微不足道、理所當然的獸族,絕對不是少數。
如果不是楚離月有計劃需要用到夙涼,她連當獸奴的選擇都不會給夙涼。現在既然夙涼拒絕低頭,那就幹脆真的將他煮一煮、烤一烤,也讓他體會一下被人當成口糧的滋味。
楚離月沉聲喚來下人,讓他們提水過來。很快,幾個健壯仆人提著大桶趕了過來,他們都是未曾開竅的啟蒙修者,雖然開竅失敗,但是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很多,很快就從後院的荷塘中提了十幾大桶水來。
有清輝坐鎮,楚離月也不怕夙涼逃跑,直接就讓人從丹爐頂端將水倒了下去。
一桶一桶水下去,很快就把平躺在丹爐底部動彈不得的血紅狐狸淹沒在水底。
春日的池水還帶著幾分涼意,夙涼泡在水底,絲毫動彈不得,連尾巴都甩不動一點兒,隻能看著一個個氣泡從臉上飄飛上去。
“沒想到我夙涼沒有死在人族手中,卻死在了獸族前輩手裏。”喃喃的語音響起,夙涼的眼神裏滿是悲哀,還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有了水,身下灼燙的感覺稍微緩解了一些。夙涼方才就感覺自己的背已經有些烤糊了。吃了那麼多人,今天終於輪到被人吃了嗎?
【死到臨頭還要耍心眼。】黑虎的眼眸裏滿是冷意,【獸族?嗬,獸族!】
楚離月蓋上丹爐蓋,抱起了黑虎:【他當然盼著你是獸族前輩,那樣他才有可能逃出生天啊。】
黑虎抬頭望向天空,沒有說話。
夙涼沉在水中,血紅的毛發在水裏舒展開來。因為長時間的閉氣,眉心的獸珠似乎感覺到了危險,開始緩緩跳動起來。
當他死去,獸珠爆裂,父親就會感覺到吧?到時候,父親會不會走出一千多年都未走出過的飛雲陘,來到神京為他複仇?
身邊的水溫已經升了上來,可是想起死後的情景,夙涼的身體卻開始變得冰涼。
父親唯一的兒子就這樣死在神京,他會不會狂怒之下,和神京的人族強者大打出手?以前聽父親說過,神京之中,布有威力極強的大陣,以觀天柱為陣眼,由皇族桓家掌管人皇劍、九龍璽鎮壓,哪怕是獸皇降臨,也討不了好去。
如果父親真的來了,卻因此而喪命……一想到這個可能,夙涼的心痛得像被利爪生生撕裂。父親,是狐族最強的強者,如果為了他喪命,飛雲陘還能不能為狐族所據有?
沒有了父親,狐族以後會不會也像很多沒有族類的零散獸族那樣,成為一團散沙,被人族抓去收服,成為人族的食物、獸奴,或者被用來提煉元魂,供人族修煉?
身邊的水開始發燙,夙涼再也堅持不住,熱水從他的口鼻中湧入。
他下意識地掙紮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大聲咳嗽著,夙涼猛地一蹬爐壁,血紅色的狐狸躥出水麵,一頭撞在爐蓋上。
咚!一聲悶響,夙涼的頭都有點昏沉,頭頂的爐蓋卻沒有絲毫變化。
早就應該想到的,他們怎麼會給自己逃跑的機會呢?
扒在爐壁上,半個身子泡在越來越燙的熱水裏,夙涼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前爪,比劃了幾下,然後咬了咬牙用力敲擊著丹爐內壁。
“楚離月!放我出去!我答應你就是了!”夙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從出生就是飛雲陘少主,在同齡的獸族中修為又是最高的,素來的手段也是又風-流又狠辣,不管是獸族的雌性還是人族的男女,都對他青眼有加,讚譽備至。誰想到自從那夜在齊雲山木屋中遇到楚離月和那頭黑虎之後,就好像走了黴運一樣,倒黴事一件接著一件。
現在竟然淪落到向一個人族小丫頭求饒,甘願做獸奴來換取活命的地步了。
吸了吸鼻子,夙涼想起父親以前講述過的一些故事。人族都覺得獸族性子直來直去,沒什麼心機,可是獸族還不是照樣有潛伏在人族之中多年的前輩?據說那位前輩修為深不可測,當初人族的三大強者之一就是被他暗算害死的。
前輩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狐族可不是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獸類,楚離月讓我做她的獸奴,焉知日後她不會臣服在我的身下?
夙涼努力尋找著理由,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
“把你的元血交出來。”楚離月可不管夙涼經過了什麼樣的心理活動才決定妥協,在夙涼成為她的獸奴、她能夠完全控製夙涼之前,她是絕對不會給夙涼任何機會的。
夙涼看著頭頂的蓋子打開,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可是一眼看見那隻黑虎蹲在楚離月的懷裏,黝黑的豎瞳冷冷地盯著他,剛剛冒起來的一點勇氣就頓時化為烏有了。
血狐垂下眼皮,利爪在眉心一劃,擠出了一顆圓潤殷紅的血滴,伸開獸爪遞出了丹爐。
楚離月被清輝指點,早就知道了如何操作。她伸手一指,那滴元血就飛入了自己的眉心。
在玄力海中翻滾遊蕩的紫色玄珠突然雀躍起來,一下子飛出海麵,撲向了淩空降落的那滴元血。
元血和紫色玄珠一接觸,迅速地被吸入其中。
紫焱從紫色玄珠中浮現出來,小小的身子躺在又增大了一圈的玄珠上,在玄力海上慢慢飄浮著。五根又短又胖的雪白手指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輕揉了揉,胖娃娃的眉心處竟然慢慢顯現出一顆血紅的圓形印記。
楚離月愣了一下,按照清輝說過的步驟完成了獸奴的契約程序。
果然,在她的意識中,多了一個存在。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能夠感覺到的存在。她能夠感受到,這個存在現在的狀態並不太好,元氣大傷,肉身也損耗很大,情緒方麵更是有些低落。
心中念頭一起,血紅色的小狐狸就乖乖地從丹爐中爬了出來,連身上濕漉漉的毛發都沒有管,直接跳下丹爐趴到了楚離月麵前:“夙涼拜見主人。”
夙涼心中真的很涼。
他根本沒想這麼乖巧,可是身體卻似乎有自己的意誌一樣,自己就趴下去叩頭行禮去了。果然,獸奴真是最低下的身份。
楚離月彈指收起了丹爐下的火焰,板著臉開始訓話:“嗯,首先約法三章。第一,不經許可,絕對不許吃人。第二,不經許可,絕對不許勾引任何人。第三,平時盡量不要變成人形,如果一定要以人形出現,必須是女性模樣。”
夙涼濕漉漉的尾巴一下子摔到了地上,他抬起頭來,滿眼悲憤:“主人,我是雄性!”
沒有自由也就罷了,難道連性別都要被剝奪嗎?
“哼,可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明明是一個美貌女子。”楚離月笑得十分惡劣,“我覺得你的女子扮相十分美麗,如果以後需要變成人形的話,就按照那個來吧。”
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大姑娘,身邊天天跟著一個妖孽美男的話,別人還真以為她主動拋棄桓雲澈,給桓雲澈戴綠帽子了呢。雖然她並不在意桓雲澈的感受,但是她卻在意自己的清譽啊。
再說了,弄一個愛賣弄風-騷的妖孽美男在身邊,天天看他拈花惹草的,不知道會給自己添多少麻煩。所以,還是免了吧。
“再說,你現在的賣相也不錯,應該也有不少姑娘喜歡。”楚離月蹲下身來,看著夙涼赤紅的獸眸,嘴角帶著微笑,眼神卻十分冰冷,“如果敢給我找麻煩,我保證你最終隻能變成烤狐狸。”
夙涼趴在前爪上,口中說道:“是,我知道了。”
楚離月並沒有對他的自稱表示什麼不滿,而是站起身來,讓黑虎收了丹爐,抱著黑虎向前院走去。
血狐用力抖了抖毛發,抖出漫天水珠,小步跟在楚離月身後。
黑虎的心情很是不錯。
她不許公狐狸以人形、男人的姿態出現,但是卻從來沒跟自己提過這樣的要求。自己以男人的麵目出現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抵觸和防備。
而且,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大男人,她還不是每天抱在懷裏,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女人真的是很喜歡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