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轍皺著眉頭試圖用目光將楚離月刺死的時候,祖靈殿門口有了動靜。
楚轍的貼身侍從帶著幾個護衛,抬著一張藤床走了進來。
藤床上斜臥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女,蘋果臉上寫滿憔悴,一頭長發披在枕上,大眼睛閃爍著純真的光芒,正是楚轍的嫡女楚明月。
護衛們將藤床放在楚離月身邊,就行禮退了出去。
楚明月掙紮著坐起,呼吸困難地開口向著楚轍和族老們問好,在藤床上躬身算作行禮。
然後,她還語氣微弱地向楚離月問好:“離月姐姐好,明月不能起身行禮,還請姐姐原宥。”
一個乖巧病弱的少女,實在惹人憐愛。可惜的是,在這祖靈殿中卻沒有幾個人被她打動,那些族老一個個都是從歲月滄桑中走過來的人精,楚離月方才的話是真是假,他們自然有自己的判斷,而他們已經形成的印象,卻不是楚明月一個乖巧的外表就能改變的。
楚轍冷著臉說道:“明月,族老們有話要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是,明月絕對不敢有半點隱瞞。”楚明月小聲答應。
楚右鼎半閉著眼睛,緩緩說道:“楚明月,你現在的修為到了什麼程度?”
楚明月躺在藤床上,細聲回答:“明月如今是凝珠六轉。”
楚右鼎繼續問道:“鎮守山五族試煉時,你還是凝珠二轉,但是在試煉的最後一天,卻一下子升到了凝珠六轉。兩天時間,修為提升這麼多,是何原因?”
楚明月在被人抬來的路上,已經得到了楚轍貼身侍從的提示,知道楚離月已經在族老們麵前說破了她暗害楚離月的事情,這一路上她乘坐著飛梭,腦子裏卻一直在拚命地想著應對之策。
此時被楚右鼎這樣一問,楚明月露出了幾分無辜幾分茫然:“回族老的話,明月也不知道,隻是一夜醒來,修為就突然暴漲,到如今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楚明月在路上不停地思考著,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說法。她可以不承認她暗害楚離月,但是卻無法解釋兩天甚至一天的時間內,她的修為就飛速提高的事實。
楚明月十分後悔,早知道楚離月竟然有膽量將這件事揭開的話,當初她就不應該向楚離月發出公開挑戰,讓那麼多人看見了她的玉紋碧蟒身上已經有了六道玉紋!
可是當時她滿心想的都是必須將楚離月滅口,並且以為楚離月失去玄珠之後就像一頭待宰羔羊,根本沒想到楚離月竟然能在挑戰中打敗她,而且還讓她重傷昏迷了這麼久,醒來後什麼都來不及了。
楚離月竟然能夠重開玄竅,並且還登上龍門榜首,再次引發天生異象!
現在還把她拉到族老們麵前,想要審判她!
修為突漲的事情無法隱瞞,可是原因卻實在不能公之於眾。楚明月想要找一個理由,但是修煉這種事情,她本就不是特別精通,現在想要編造一個理由,也無法自圓其說,索性心一橫,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這樣的招數對於族老們來說,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楚右鼎咧嘴一笑,滿臉的皺紋像是一朵菊花。
自然有族老冷冷說道:“家主真是教的好女兒。”
“是啊,在這祖靈殿中,族老會麵前,居然也敢睜著眼睛撒謊,把我們這些老頭子也看得太不中用,更是沒有將列祖列宗放在眼裏。”
“對祖宗和族老毫無敬畏之心,足見家主平日教導有方。”
作為族老,跟一個小姑娘對著幹顯得掉價,對楚轍冷嘲熱諷卻是他們喜歡做的事情之一。
楚轍坐在祖靈殿最高處,看著下麵一個個臉上帶著嘲諷之色的族老,大袖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如果,如果他像大哥一樣修煉到成珠七階乃至八階,這些死老頭就不敢對他如此無禮了吧?
楚轍記得很清楚,當初楚輅從北漠前線返回,帶著一身殺氣和血腥味道回到楚家,身後是一群漆黑盔甲的戰神衛。從他進入楚家開始,就沒有人敢擋在他前進的路上,因為試圖這麼做的人都死了。
他當時不過是一個凝珠四轉的退伍軍官,因為鎮國公世子的打壓,隻能賦閑在家。
楚輅帶著戰神衛先是護住了他們居住的院子,然後就展開了一場血腥屠戮,那幾天,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濃鬱得讓人想吐。
鎮國公世子,平時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被楚輅提著頭發拽到他們父母的墳前跪下磕頭不止。他親眼看著楚輅從親兵手中接過大刀,一刀將鎮國公世子的脖子砍斷,那顆平素總是滿臉倨傲的人頭飛起老高,然後落入草叢之中。
而老鎮國公早在前一天就已經“暴斃”!
那時候,這些糟老頭們在哪?二十四位族老,嗬嗬,大半是從當時過來的,可是當時有幾個人敢出頭阻攔楚輅?僅有的兩位和老鎮國公血緣極近的族老,怒而出手,結果就是被楚輅一招鎮山嶽壓得趴在地上,全身骨骼盡碎,死得極慘。
然後呢?然後皇帝陛下的敕令就下來了,楚輅就當上了鎮國公。
對於有些人來說,難如登天的事情,可是對於楚輅來說,隻需要揮動手中的長槍就全都解決了。
楚轍親眼見到,這些老頭子們在祖靈殿中、在楚輅麵前,一個個溫順得像是小奶貓、小兔子一樣,對楚輅言聽計從、唯命是聽。
哪怕楚輅某些命令並不是那麼溫和,他們也都一個個拍著胸脯保證完成,拚命地巴結楚輅。
可是到了他這裏,這些糟老頭就都變了嘴臉。說穿了,不就是因為他修為低下嗎?
成珠四階,說起來也是成珠境界,但是楚轍和這些族老都知道,他的成珠四階是如何達到的。他不是依靠自己的修煉,而是靠著楚輅尋來的天才地寶堆上來的。成珠時他不過是凝珠五轉,靠著秘法和寶物才勉強進入成珠境界,這也決定了,這一輩子他的修為都不可能超過成珠五階。
這些靠著自己修煉到成珠五階六階的族老當然在心裏看不上他。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都是楚家家主、鎮國公,這些糟老頭卻總是跟他對著幹,實在是讓楚轍分外憤怒。
他深吸了口氣,將心中升起的暴怒用力壓製下去,冷著臉對楚明月說道:“明月,你想清楚了,在祖靈殿中撒謊,可是會受到重懲的。”
楚明月的臉色更蒼白了,她伏在藤床上哀聲說道:“父親,明月沒有撒謊。明月知道大家很難相信,但是真的是這樣,明月隻是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修為突然提升,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楚離月垂著眼睛不說話。
之前看著楚明月頗有心計,現在看來,她的弱點也太明顯了。
楚明月在公開挑戰中暴露出了缺乏實戰經驗的缺陷,在現在又暴露出了修煉理論匱乏的不足。而她本身的資質卻又平平無奇,真如清輝所言,最適合她的明明是在閨中繡花裁衣、相夫教子,同時和後宅女子勾心鬥角,用白蓮花的麵貌搶奪男人的歡心。
偏偏她非要在這修煉大道上勉強前行,自己卻又不走正道。有野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甚至沒有提高自己實力的能力,就算是現在楚離月不跟她算賬,她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一個族老冷哼一聲,大概是看不下去楚明月把他們當成傻子耍的態度,冷冷說道:“小丫頭真是天真!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真的就天衣無縫?你以為你隻要咬緊牙關不承認,沒有任何證據,就無法奈何於你?”
他一伸手,眉心飛出一道白光,化做一麵銅鏡落在了手中:“老夫自有辦法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楚明月渾身一顫,她之所以不敢瞎編,說有什麼奇遇、頓悟,就是因為知道族老中有人有這種玄珠,可以鑒定真假,所以才不得不裝傻說自己也不知道。
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楚轍,楚明月目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父親,你要相信明月,明月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楚轍怒斥道:“豈有此理!你連自己修為暴漲的原因都不知道,如何配做一個修者?”
楚明月掙紮著從藤床上坐起來,向著楚轍和四周的族老俯身叩拜。
她在和楚離月決戰時候,玄獸被撕成五段,連帶的楚明月的神魂也遭受重創。神魂創傷和外傷或者肺腑內傷還不同,很難治療。這也導致楚明月在床上昏迷了不少時日,直到過年後才慢慢清醒過來。
因為神魂受傷,每日清醒的時間不多,所以楚明月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善後問題,更不敢告訴楚轍,楚離月已經知道了楚輅夫妻的死亡和楚轍有密切關係的事情。
今天來的路上,她極力思考,不但沒有想到什麼好的說法,反而整個頭腦都昏昏沉沉。現在一看族老們都被激怒,而楚轍顯然並不能控製局麵,楚明月就知道這次大事不妙了。
她咬著牙在藤床上叩頭行禮道:“明月愚鈍,自己的修為突然提高,卻根本不知道原因為何。然後在決戰中受傷昏迷,直到現在尚且昏沉不已,無法思考,不能給父親和族老們一個合理解釋,是明月的不是。”
楚明月抬起頭,露出已經蒼白如紙的臉,呼吸急促而粗重,一隻手捂在胸口,露出了一個疲憊而純真的笑容:“明月向父親和族老們請罪,願意……接受……懲罰。”
說完,她就一頭從藤床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