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說自己無家可歸,留在坤德宮要感謝沈皇後的收留,不過是一種客氣的說法。事實上,她知道自己既然表現出了沒有玄珠也能使用玄力的特殊能力,不給沈皇後一些實打實的好處,恐怕是無法離開坤德宮的。所以這兩天她根本沒有提走的事情。
現在沈簡已經確定鎮守山很有可能有迷離空玉草的存在,而這種小草也很有可能對桓雲澤的問題十分有效,她也就可以離開這裏去尋找那處藏著大日紫曜真火元魂的小秘境了。
臨行前,沈皇後拿出一麵刻著巨劍血藤族徽的金牌送給了楚離月,在各地州府都能得到特別優待。
依然是兩名宮女駕駛著朱輪翠蓋摩雲車將楚離月送到了神京城外三十裏的長亭,楚離月謝過了她們兩位,一人送了她們一些晶幣,就乘著變大的黑虎飛向了遙遠的天際。
初冬時分,天色陰沉,烏雲遮蔽了大半個天空。
渡州齊雲山中,枝葉已經掉落大半的樹木在大風中不停搖晃著,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倒。低沉的呼嘯聲從山林中傳出,聽起來令人頭皮發緊。
一行四五人腳步匆匆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當前一個中年男子抬頭看了看天色,回頭催促道:“大家快些,大雨馬上就來了!我記得前麵路邊有個屋子,可以暫時躲避一下。”
當一行人匆忙繞了個彎,看見路邊那座破舊的木屋時,豆大的雨點已經劈頭蓋腦地砸了下來。
四五個人連忙提氣衝了過去,第一個衝過去的青年乒乓兩聲推開殘存的半截木門跳入了木屋中。
隻是,他的身影立刻就僵住了,站在木屋門口一動不動,讓後來的幾個人急聲叫了起來:“錦舟,快些進去,擋在門口做什麼?”
名叫錦舟的青年卻愣了愣,對著裏麵拱了拱手:“姑娘,冒昧打擾一下,可容我們進來避雨?”
等後麵幾人看清楚了木屋內的情形,頓時理解了錦舟的舉動。
原來這木屋本就不大,屋內竟然已經有了一個少女坐在火塘旁邊。在火焰的映照下,那少女修眉鳳目,明豔照人,膝上臥著一隻小小的黑虎,一眼望去,竟然讓人在這陰沉的天色中覺得眼前一亮。
少女抬了抬眼睛,嘴角掛著一縷微笑:“我也不是此地之主,各位請便就是。”
一行五個男人次第進入,將這本來就不大的獵人木屋擠得滿滿當當的。
少女說了那一句話之後,再也沒有跟他們交談,而是仔細翻動著架在火上的烤肉,不停地向上灑著調料。
烤肉色澤明亮,有大滴的油珠落下,落入火塘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特別濃烈的香味散發開來,充滿了整個木屋,占據了所有人的鼻腔。
少女再次翻了翻烤肉,從懷裏拿出一柄短匕,割下最柔嫩的一塊,放在了身邊的瓷盤上。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少女雖然席地而坐,但是卻是坐在一張華麗的地毯上。那張地毯看起來又軟又厚,顏色和提花十分一看就不是什麼廉價貨色。
當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一怔,眼神中多了幾分熾熱。這少女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包袱,這麼大這麼厚的地毯是如何攜帶的?除非是傳說中能夠以小納大的寶囊!
小小的黑虎不足男人的前臂長,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火塘對麵發楞的五個男人,輕盈地跳下了少女的膝蓋,走到瓷盤前低頭開始吃肉。
中年男人若無其事地轉回了目光,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用帶著幾分幹澀的聲音說道:“這位姑娘,我們能不能借用一下火塘?”
房間不大,火塘就在正中間,留下的位置勉強能夠坐下五六個人,如果讓他們再另行生火也不可能。
少女應了一聲“好”,手起刀落,幾個男人根本沒怎麼看清楚,體積龐大的獸肉就被切得整整齊齊,落在了地毯上的幾個盤子裏。
這一手把剛才幾個直盯盯看著她的男人震得清醒了許多,一個個訕訕地在火塘邊坐下,從包袱裏拿出各自的幹糧啃了起來。
中年男人用木屋裏的水壺和清水燒了一壺水,才笑著和對麵的少女說道:“姑娘,喝點熱水吧。”
少女搖了搖頭:“多謝,我這裏有。”她提起一個水囊拍了拍。
中年男人並沒有氣餒,他一邊示意錦舟來給各人倒熱水,一邊繼續和少女搭話:“姑娘貴姓?這齊雲山可不是什麼善地,尤其前麵的青狼陘,內中有雷狼出入,十分危險啊。”
少女打開水囊,倒出來的竟然是熱騰騰的獸乳,她頭也沒抬地說道:“我姓楚。”至於後麵隱含著套出她目的的那些話,則根本沒有搭理。
黑虎低著頭,將烤肉吃了一大半,才開始喝自己的獸乳。
看黑虎吃完,楚離月手持著短匕,將剩下的一點烤肉慢慢吃完,自己喝了點水,就手腳利落地收拾了地毯上的碗碟。
看著那些油乎乎的碗碟消失在少女手中,所有男人的臉色都變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要麼是一個初出茅廬、毫無江湖常識的貴族小姐,要麼是根本就不曾把他們這幾個人放在眼裏。
中年男人方才還以為對方是無意露寶,現在卻覺得對方恐怕是有恃無恐。
能夠使用寶囊,年紀十六七歲,身上的衣服質料精美,首飾不多卻一看就不是凡品,舉手投足都優雅從容,這樣的少女絕對是出身名門,修為最少已經凝珠。
隻是這樣的貴女出門,多半都是前呼後擁、侍從如雲,怎麼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荒涼的山林之中?
或者——中年男人想起這齊雲山中素有獸族出沒的消息,臉上不由有些色變。
本想著他們可以繞過青狼陘、飛雲陘和百花陘,偷偷摸進他們想去的地方,怎麼剛進入齊雲山不到百裏,就遇到了獸族?
懷疑對方是獸族後,中年男人再看對麵明豔照人的少女,就怎麼看怎麼覺得全身發冷。
能夠化形成人的獸族怎麼也得幾百歲了吧?怎麼也得是個獸將甚至獸帥的水準了吧?他們五人是不是對方的對手?對方是有意在此等待他們還是純屬偶遇?應該是偶遇吧?如果是這樣,他們絕對不能揭破對方的偽裝,而是要假作不知,等到這場雨停了就立刻離開,應該還能保住性命。
中年男人腦子裏飛速旋轉,臉上卻不露聲色。
就在此時,方才被關上的屋門被人輕輕敲響,一個柔婉的女聲在門外問道:“有人嗎?小女子路經此地,求一個避雨之所。”
不等中年男人說話,坐在門邊的錦舟就已經起身打開了大門。
門外的女子舉著一把油紙傘,但是風大雨大,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淋濕了不少。看見有人開門,她小步入內,收起了雨傘,將臂上挎著的竹籃放在地上,轉過身關上門向著屋內諸人盈盈一禮:“多謝各位。”
幾個男人的眼睛都不由亮了。
這女子雙十年華,發髻梳起,頭上戴著幾支銀飾,身上也是一襲素白衣裙,眉目如畫,神情靜婉,隻是在那裏一站就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錦舟連忙讓了讓地方:“小娘子身上淋濕了,快點來火邊烤烤,不要染了風寒。”
女子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讓幾個男人都產生了一種嗬護她的衝動。
環顧了一下木屋內的情景,女子輕聲問道:“我可以和這位姑娘一起坐嗎?”
幾個男人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一個個站起身讓開了走向最裏麵的通路。
素裙女子款款而行,從火塘邊上走到了楚離月身邊。她對著楚離月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姑娘,我可以坐下嗎?”
楚離月掃了她一眼,平靜地說道:“請便。”
素裙女子剛想坐到地毯上,臥在楚離月膝上的黑虎就睜開了眼睛,對著她低吼了一聲。
聲音不大,聽起來像是小貓打呼嚕撒嬌一樣,可是素裙女子的臉色卻不由一變。
她退了一步,在距離地毯一步的地上坐了下來。
幾個男人早先被楚離月所懾,一直沒敢和她搭話。現在看見這個素裙女子溫婉柔弱,倒是一個個活躍了起來,互相遞著眼色,臉上浮起了曖昧的笑容。
楚離月坐在一邊,半閉著眼睛抱著黑虎,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們聊天。
也許是因為兩個美麗女子在身邊坐著的原因,男人們有意無意地開始吹噓他們的經曆,時不時還和素裙女子說上幾句,雖然素裙女子也隻是“嗯”、“對”、“是”這樣簡略地回答,卻無法熄滅他們心中的火熱。
從他們的話中,楚離月聽出來這是一個五人組成的冒險小團體,他們平素在各地奔波,主要是尋找各種秘境,從中找出各種有價值的東西,賣給各種商人。如果遇到有什麼功法秘籍、玄器玄晶,那就是發達了。
楚離月上輩子是做雇傭兵的,對於這種冒險小團體也知道不少。這種小隊,明麵上是遵紀守法的冒險隊伍,到了無人知曉的地方,隨時可能做出殺人搶劫的事情。說是探險尋寶,實際上隻要有利可圖,什麼都敢做。
這些人既然來到齊雲山,顯然是這裏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清輝,你說他們是不是也是去尋找你說的那個小秘境的?】
【也許吧。不過,齊雲山裏有獸族出沒,這些人隻要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清輝十分冷漠地說道。
【他們應該也知道,但是還是來了,顯然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冒這個風險。】楚離月知道為什麼清輝不高興,這幾個男人眼睛中的熾熱、貪婪甚至淫猥雖然盡力掩飾,卻無法瞞過他們敏銳的感知。
【可是他們已經被發現了。】所以他們死定了。
黑虎趴在楚離月的胳膊上,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個素裙女子。一身腥臭味,知道披個人皮就不知道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清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