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月趕忙推開窗戶,黑虎已經看不見了蹤影。這家夥,也太快了。
【小心啊!】不知道黑虎能不能聽到,楚離月還是在心中叮囑道。
【嗯。】黑虎的聲音有些微弱,不過總算是讓楚離月稍微放了點心。
過了沒多久,兩個仆婦拎著食盒進來,楚離月賞了她們一人兩個晶幣,就開始吃飯。
吃完飯,小二買來的衣物也由一個仆婦送了進來。楚離月打賞了仆婦,把衣服丟在一邊,穿著浴袍坐在床上打坐。
隻是想起不知道去哪裏拿錢的清輝,楚離月總是無法心靜。
在這個世界醒來,就遇到了清輝。一直到現在,小黑虎看起來是被她抱在懷裏保護,可是事實上她卻從那個小身體上得到了無形的支持。
隻要抱著小黑虎,她就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竟然已經這麼依賴他了?
楚離月仰麵躺在床上,到現在她都弄不清楚清輝真正的身份呢,怎麼就產生了這樣無條件的依賴感覺?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現在沒有他在身邊,她的心裏居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失落?空虛?擔心?
她不過是開玩笑逗逗他,問他有沒有私房錢,這家夥就這麼認真?
就是不知道他會去哪裏拿錢——他不會仗著自己的能力去偷吧?
楚離月搖了搖頭,雖然她認識清輝的時間不長,但是卻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隱隱的高傲。不是那種端起來高高在上的傲氣,而是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傲視一切的感覺。
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去做偷竊別人財物的事情的。
窗外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欞,灑在床前的地毯上。
不知道哪邊有人宴客,悠揚的絲竹聲和纏綿的歌唱聲隨著夜風飄過來。
楚離月有些恍惚,莫名地想起自己前生的一些經曆。
不知道過了多久,細微的振翅之聲從窗外傳來。
楚離月心頭一動,難道是清輝回來了?
她從床上坐起,卻看見一隻雪白翎羽的小鳥順著半開的窗戶飛了進來,撲棱著雙翅落在了桌上。
小鳥的翅膀根上滲出絲絲血紅,翎羽淩亂,頭頂上的羽冠也損了一半,看起來是受了傷。
看見楚離月,小白鳥發出嚶嚶的哀鳴,像是在向她求助。
楚離月站起身來,伸手捉住小白鳥仔細檢查,發現它翅膀上的傷痕是被人一刀斬斷了翎羽,而翅根上的血絲卻是好像用力過度撕裂的。頭頂上的白色羽冠上,還隱隱有獸齒啃齧的痕跡。
這樣看來,這小白鳥是被人圍攻受傷之後逃出來的。
隻看那一刀的淩厲威勢就知道,出手的人功力非同小可。即使如此,還是被它逃出,這隻看起來嬌小脆弱的小白鳥也不是個善茬。
楚離月將隨身攜帶的外傷丹藥捏碎,因為不知道該給小鳥用多少量,所以隻將一半藥粉輕輕塗抹在它的受傷部位,然後將幹淨布巾撕成條,仔細幫它綁好了翅膀,免得再次用力撕開傷口。
小白鳥將乳黃色的鳥嘴在楚離月手心裏蹭了蹭,發出嚶嚶的鳴叫,似乎在感謝楚離月的幫助。
看見受傷的小白鳥,楚離月更加思念不知道去了何方的黑虎了。
希望黑虎不要像這隻小鳥一樣受傷啊。
“客官可在?”房門被敲響,小二在外麵輕聲詢問。
“何事?”楚離月有些驚訝,此時應該已經是夜半時分,如歸客棧的小二居然還來敲門,恐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禁衛軍巡檢,還請客官多多包涵。”小二剛說完,就聽到一個大嗓門叫了起來,“快開門!”
禁衛軍?楚離月皺起了眉頭,那是負責神京治安的皇家軍隊,這大半夜的來如歸客棧巡檢,是出了什麼事?
她耳力甚好,聽到附近的房間也都被人一一叫開,看來這次巡檢的規模還挺大。他們在找什麼?人?物?或者——鳥?
楚離月撿起小二買來的素色外袍披在身上,走過去打開房門,果然看見兩個穿著甲胄的高大士兵手持長槍站在門外。
兩個士兵看了楚離月一眼,態度還算恭謹:“奉命巡檢。”一個士兵舉起手中的木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就從楚離月身邊走進了房間。
楚離月跟在他們身後,發現他們檢查的地方包括衣櫃、衣櫃中的抽屜,心中就知道,他們尋找的顯然不是一個人了。沒有人能藏在抽屜裏,不過個頭小的鳥可以啊。
兩個士兵走到床前,腳步一頓。楚離月的目光也不由閃動。
床幃半垂,隱約可以看見床裏麵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幼童,蓋著薄被睡得正香。
楚離月看到兩個士兵的表情隻是略有驚愕,而不是找到了目標,所以不等兩個士兵開口詢問,她就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唇前“噓”了一聲。
兩個士兵看著床上生得玉雪可愛的小童,連走路的腳步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他們檢查完所有角落,才輕手輕腳退出門外,對著楚離月點了點頭:“打擾夫人休息了。”
楚離月也隻有通情達理地說了個“無礙”,關起了房門。
聽著腳步聲遠去,楚離月伸手捏住了裝睡的小孩的鼻子。夫人!夫人!兩輩子她都沒結過婚,就因為這個小東西,就成了夫人!
小童睜開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滿臉無辜地望向楚離月。
楚離月不為所動,仍舊捏著他的鼻子,一動不動。
小童張大了嘴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哭。你敢哭一聲,我就立刻大聲喊‘這有隻白鳥’。”楚離月鬆開手,坐在床邊輕聲說道。
小童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爬起來撲向楚離月,滿臉孺慕之情地叫道:“娘親,娘親!你不要白童了嗎?”
楚離月站起身躲了過去,對著白童豎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彎下來:“三,二,一……”
白童看出來楚離月不會心軟,整個人都變得沮喪起來:“好了好了,你想怎麼樣嘛!”
明明大家都很喜歡他賣萌的嘛,女人更喜歡才對。
“你是誰?禁衛軍找你幹什麼?”楚離月卻根本沒有憐惜白童的意思。
她看得清楚,白童是那隻小白鳥變的,這種異獸要達到能夠變化人形、精通人語的境界,最少也要幾百歲了。
他隻是披著一個幼童的皮囊而已,如果憐惜他,那可是被他騙死都不知道為什麼死的。
白童跳下床站在楚離月麵前,身高還不及她的腰部。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袍,上麵滿滿的都是羽毛圖案,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和無辜的表情,看起來分外可愛。
“我是五階異獸雪羽天冠雉,因為我家主人被人圍攻,我也受了傷,所以逃了出來。這些禁衛軍是來抓我的。”白童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點點搓著地毯上的花紋,小聲地交代。
五階異獸?楚離月挑了挑眉毛,不是說五階異獸很難得嗎,怎麼又出來一個?
“他們居然不知道你能化形成人?”楚離月問道。
“除了我家主人,沒有人知道我能化形、會說話呢!”白童抬起頭來,雪白的小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那你逃出來了,你家主人呢?”楚離月好奇地問道。
“我家主人厲害著呢!”白童十分自豪地說道,“那些人怎麼可能是我家主人的對手!”
楚離月看著他臉上的崇拜,故意說道:“你家主人那麼厲害,怎麼還讓你受傷?還讓你一個人逃出來,被這麼多禁衛軍追殺?”
咦,話說回來,跟禁衛軍對立的,那不是和皇帝對著幹的人嗎?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牛,居然和皇帝杠上了?
“我家主人這是誘敵深入!他早就準備好的!”白童有點急了,“你這個女人,白長了這麼一張漂亮的臉,怎麼這麼沒眼光?”
他氣呼呼地抬頭仰視著楚離月,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指著楚離月說道:“本來我還打算,為了感謝你,讓你去睡我家主人呢!現在,不讓你睡了!”
楚離月差點坐倒在地毯上。
我了個去,鳥大人你的感謝方法真是獨一無二、驚才絕豔!我謝謝你了!
“那個,我問下,你用你家主人的身體感謝過多少人?”楚離月退了兩步,差點坐在了床邊上,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她想知道這鳥的主人到底有多悲催。
“切!”白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多少女人為了接近他家主人,給他送禮物,他都看不上。
不過主人家裏已經在逼主人找女人交配,他看這個女人長相可以,膽量也大,應對機變,給他塗藥的時候很細致,才打算幫她去睡他家主人的。
她居然不珍惜這樣的機會。
這個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哭的,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想到這裏,白童的心裏平衡了許多。
他爬上床,拉起被子,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楚離月無奈地扶額。
雖然白童看樣子是個幼童,言行貌似也很幼稚,但是楚離月心裏知道他恐怕是個幾百歲的老妖,跟這樣一個老妖同床共枕……有點接受不能。
但是把他趕下來的話,讓一個五六歲的受傷幼童睡地毯,自己高臥酣眠,好像也不太合適。
而且,她和白童並不熟悉,真去睡也睡不安穩。雖然她幫了白童,可是前生的經曆告訴她,萬事謹慎總不會錯。
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她盤腿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準備打坐一個晚上。
被白童一攪和,楚離月對黑虎的擔憂減少了許多。
不過,剛盤腿坐下沒多久,窗欞下的暗影就閃過波動,一隻繡著星月圖案的靴子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