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何時竟有了這麼多敢襲擊京兆府的正規軍?
玉琪在劈殺之中,大腦一片空白,他無心多想,稍不留意,身上就會多一處傷,任何一個傷口,對已經是強弩之末的他,都有可能是致命傷。
“哥哥,這樣下去不行……你會……你會死在這裏!”玉玳嘶聲說道,汗和淚一起從他臉上淌下來。
“帶昕兒出去!一定要……救昕兒!”玉琪咬住牙,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不會死!不會死在這裏,我要把你們送出去!”
“哥哥——啊——”玉玳惱恨至極,心痛至極,似乎如今一切被動的局麵,他都難辭其咎……如果不是他不信任昕兒,如果不是他惹了昕兒傷心……她就不至於孤身犯險,她就不會重傷不醒,哥哥也不必以命相搏……他們不會落到如今田地!
“啊——”玉玳身體裏的怒氣,像是烈焰躥動不止。
伴著他怒吼之聲,忽的有一聲響亮的鳳鳴——“啾——”
鳳鳴之聲,破空而來,比他的嘶吼聲還要震耳欲聾。
府衙內外爭鬥之人,被這一聲鳳鳴震的頭暈目眩,這聲鳳鳴似乎帶著渾厚的內力,隻叫人氣血翻湧。
好些人不得不停下動作捂住耳朵。
但那鳳鳴之聲更像是捂不住一般,“啾——”震蕩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鳳凰……看——天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眾人舉目朝天看去。
果然,陰沉的天幕之上不見太陽,隻見一隻金色的大鳥,煽動著翅膀。
它羽翅之間金光燦燦,似乎還有無數星星點點的燦爛金光隨著它的羽翅從天上降下。
那點點金光,簡直美輪美奐……
“那金光……是金子嗎?”有人喃喃自語。
但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那金光不是金子,乃是火星子!
鳳凰羽翅上的金光落在地上,地就燃起火來。
落在人的身上,人也被燒著……嗷嗷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玉琪麵前橫刀擋他之人,這會兒扔了刀,嗷嗷叫著在地上打滾。
可鳳凰羽翅上落下的火,似乎並非凡火,即便打滾兒,卻也不能將那火撲滅。
那火仍舊在他們的衣裳上烈烈燃燒,嗶嗶啵啵……空氣裏一股子皮肉燒著的焦糊味兒,還伴著隱隱約約的肉香。
京兆府內外,片刻之間就陷入一片火海當中。
再不聞兵器聲,廝殺聲……隻有大火要吞沒一切的聲音。
大火之中,隻有一個小小的圈子,像是有防火罩保護著一般。
以玉玳為圓心,他身邊幾人都被罩在其中,大火並未燒著他們,也沒有火星子落在他們身上。
玉玳仰頭朝天吹了聲口哨,那隻碩大的凰鳥收了羽翅,乖巧的落在地上。
玉玳把兩個女孩子放在它金光燦燦的背上,又忙背起玉琪,縱身跳上凰鳥的脊背。
凰鳥扇翅而起,乘風飛行。
從它的背上向下看去,京兆府前院,已經成為一片火海。
縱然有金吾衛趕來滅火,可這忽起的大火,卻像是怎麼都撲不滅似得。
凰鳥在遠處的山上乘風而落,它收起自己的金色的爪子,蹲在地上。
讓玉玳將它背上的人,一個個抱下來。
它收起自己碩大的翅膀,乖巧的不像是鳥中之王,卻仍舊像當年那隻灰撲撲,小巧玲瓏的“小鴿子”。
它金色的鳥喙,如今更是流光溢彩,燦爛奪目。
玉玳輕撫它的頭,它“啾啾”叫著,用自己毛絨絨的腦袋蹭他的手心。
“原來爹爹說的沒錯,你還會回來的,你沒有離開我。”玉玳長舒了一口氣,“我卻這麼多年,都未曾真正明白……”
他的目光落在沈昕的身上,他泛紅的眼目之中,溢滿沉沉的情愫。
“原來我才是最蠢最遲鈍的那個……我從來都看不懂自己的心。”他扯了扯嘴角,“小鴿子,你能救他們的,是不是?”
鳳凰又蹭了蹭他的手心,低下鳥頭,輕啄玉琪。
金光如溫水,將玉琪籠罩在內,他被刀劍所傷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長出肉芽,又飛快的愈合如初……粉嫩的皮肉,看不見傷痕。
玉玳嘿嘿的笑了,笑著笑著,竟笑出了眼淚。
他背過身去,閉上眼,卻止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以前昕兒哭的時候,我還笑話她是愛哭鬼,是淚包……如果她見我現在這樣子,不知會把我笑話成什麼樣呢!”玉玳吸吸鼻子。
“她大約不會笑話你了。”身後有人緩緩說道。
玉玳立即抬手拿袖子抹了抹眼睛,飛快的轉過身來,“哥哥,你醒了!”
金燦燦的凰鳥已經不見了,隻有玉琪沉著臉,穿著遍布刀痕劍傷的破爛衣裳,坐在地上。
玉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肩頭……那裏竟沒有一絲痛楚傳來。
他仰頭看了看玉玳,“你能召喚出凰鳥了?”
玉玳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它是自己出現的。”
他伸出手,低聲喚道,“小鴿子——”
山林之中,寂寂無聲,隻有風穿林而過,樹梢枝頭,發出沙沙聲響。
玉玳訕訕的收回手,“可能我心性不夠穩健,還不足以召喚凰鳥吧。”
玉琪收回視線,落在沈昕身上,他翻身而起,拉過沈昕的手腕診脈。
行醫問藥玉琪並不會,但跟著阿娘那麼久,診脈的本事也學了些皮毛。
“她應該沒事了吧……”玉玳上前半蹲在沈昕身邊。
玉琪還沒開口。
卻見沈昕的胸膛猛然起伏。
她像是溺水的人,忽然吸入了新鮮的空氣的,她大口大口,幾乎是貪戀的呼吸這林間流動的氣息,她猛然睜開眼。
“玉玳——”
“我在!我在這兒!”玉玳立即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昕呆愣愣的睜著眼,木然的看了他半晌。
玉玳裂開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劍眉星目的他,這一時笑的都有些憨傻之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