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臉上出現的慌亂緊張,有人則是懵懂無知。
“自然了,尉遲小姐病好以後,還是要離宮的。等尉遲小姐走了,那添置的宮婢,若是表現的好,就有機會留下來伺候公主。”春興說,“若是不好,還是要被貶回去當值的。”
沈昕目光沉沉,如濃墨化散不開,四個宮婢不一的表情,似乎能反應她們的心思。
“不想冒這個風險的,現在就可以離開。想要留下來的,到這裏來簽字按指印。”春興揚了揚手裏的任職承諾書。
如今宮中改製,仆婢都是聘任製,簽字按指印如同合約書一般,是必走的程序。
四個宮婢猶豫一番,其中三個都往春興這邊走來。
唯獨邊上站的那宮婢,遲遲沒有抬腳。
見沈昕和春興都望向她的時候,她臉上露出了幾分慌亂,“婢子……婢子愚笨,還是回去禦藥房伺候的穩妥些……”
“禦藥房?”沈昕挑了挑眉梢。
禦藥房接觸到尉遲容第一次所服有問題那藥……豈不是也很方便?
沈昕緊了眼睛,那宮女越發顯得慌亂。
她福了福身,未等沈昕開口,便往庭院外退去。
退到鵝卵石小徑上,她轉身疾走。
春興臉麵一愣,驚呼道,“就是她!婢子認出來了!”
她當時就是追著這樣一個背影,一直追到玉湖邊的!
沈昕提步而起,邁向那宮女。
宮女徹底慌了神,聽聞身後的聲音,邁步大跑起來。
沈昕到底是自幼習武,她雖不會輕功,跑起來卻還是比一般人快了許多。
且那宮女衣服不便,提著裙擺跑起來跌跌撞撞。
沈昕從背後撲上來,一把將她摁倒在地。
春興長出了口氣,“行了,你們留下來,在尉遲小姐門前伺候吧,看看裏頭缺什麼短什麼,朝梁嬤嬤要就是了。”
打發了另外三個宮婢,春興疾跑而來,與沈昕一道,將那宮婢給關入了禧月閣小廚房後頭的柴房裏。
“你跑什麼?”春興把她的手腳都綁住,又把柴房的門從裏頭閂上。
宮婢目光慌亂驚恐的看著眸子黑沉沉的沈昕,瑟瑟發抖。
沈昕在她麵前蹲身下來,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宮婢眼神躲避,她卻硬掰著宮婢的下巴,讓她的臉正對著自己,“是你穿了春興的衣服,推了尉遲容落水的。”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宮婢抖的更厲害,她連連搖頭,“不是不是……”
沈昕回頭看了眼春興,“我聽秦叔叔說過,明宗時候,宮中還有‘暴室’專門對不服管教,不說實話的宮人進行體罰。現在那廢棄不用的暴室還在嗎?”
春興愣了一下,立即點頭,“在的在的!雖說多年不用了,裏頭的器具也打生了鏽,但還放著呢!許多帶倒刺的鞭子,一鞭子下去連皮帶肉給勾起來……”
“婢子不是有意的!”宮婢連連搖頭,“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
沈昕眯眼看她,“不是有意?你承認是你推的了?你為何要推她落水?”
“婢子不是有意要走的,婢子並非不想在禧月閣伺候,隻是更喜歡禦藥房的職分,那裏平靜,沒有那麼多的紛爭……”宮婢卻梗著脖子,固執說道。
“嗬,你還在嘴硬呢?”沈昕冷笑一聲,“春興,你去討來暴室器具,不需多,一兩樣足矣。”
“公主,還是把她直接挪去暴室吧,這裏畢竟是禧月閣的柴房,動靜太大,難免引人注意。”
主仆兩個商議的話語,使得那宮婢抖如篩糠,麵色慘白。
沈昕斜睨她一眼,點點頭道,“也是,免得她死了,髒了我禧月閣的地方。我去問問,打聽看管暴室的人是誰,悄悄的送進去一個宮婢,不是難事。即便死了,找個由頭……或者幹脆往玉湖裏一扔,沒人會在意!”
沈昕說著起身,背著手向門口走去。
那宮婢的牙齒都在咯咯的打顫,沈昕走到門口回眸看她一眼。
她抿著唇,顫栗不已卻不置一詞。
“把她的嘴塞上!”沈昕怒道,“她現在想說我也不想聽了,非得叫她知道厲害,再叫她開口!”
“公主……”宮婢話沒出口,就被春興塞上了嘴。
沈昕把柴房的門鎖上,不許人進入柴房。
她回去主樓的時候,恰瞧見玉玳從尉遲容的房間裏,悄悄退出來。
聽見尉遲容的丫鬟向玉玳道謝,“若不是公子,我家小姐隻怕難以安睡……隻盼小姐睡一覺就能大好了。待小姐醒來,婢子定將公子為她做這一切,向我家小姐言明……千恩萬謝……”
沈昕冷哼一聲,嘴邊溢出一抹冷笑。
玉玳抬頭向她看過來的時候,她闊步上樓,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目光卻忍不住落在半開的窗戶上。
她剛入宮那會兒,玉玳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這扇窗來看自己,來送吃送喝。
玉玳送來的京都裏賣的奶黃大包,在她看來幾乎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可如今……玉玳再也不會從這扇窗裏過來探望自己了。
沈昕閉上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
夜深人靜。
她似乎墜入了一個不能醒的夢,夢裏她看著玉玳闊步而行,離她越來越遠。
她大聲的叫玉玳的名字,玉玳卻不等她,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她大哭,她撒嬌,她用盡以前一切行之有效的辦法,現在卻都不能讓玉玳為她駐足了。
夢裏,她傷心至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驟然一聲驚呼,嚇得她猛然睜開眼來。
屋裏的燈燭已經被春興吹熄了,唯有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落進來。
沈昕猛然從床榻上坐起,她的臉卻是濕漉漉的一片,夢裏的眼淚,竟然真的流了滿臉。
“來人呐——”
吵醒她的聲音,從樓下尉遲容的房間裏傳來。
沈昕這才回過神來,她不是被夢裏的聲音驚醒的,是真的有人在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