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不由深深看了春興一眼,春興默默點頭,暗示自己會去看看。
“傳太醫過來……”
“多謝公主,不必請太醫了,我家小姐躺一陣子就好,隻是還望公主在聖上麵前替我家小姐美言。”丫鬟福身恭敬說道。
沈昕皺眉點頭,“爹爹寬仁,不會計較。隻是你家小姐當真不用請太醫嗎?若是不舒服,可不能大意,萬一……”
萬一在她這兒出了什麼事兒,她也不好交代不是?
丫鬟再三保證,她家小姐隻是吃了涼風,沈昕才放心離去。
她朝沈世勳請了安,沈世勳又留了他一起用了早膳。
待她回來的時候,尉遲容已經好好的坐在窗邊臨字了。
沈昕去看她寫的字,不由驚歎,“呀!你的字寫得……”
她激動之下,輕拍了尉遲容的肩,尉遲容臉上立時露出痛苦表情,額上都滲出了細汗。
尉遲容的丫鬟,立即上前,雙手攙扶住她,哀怨的看了沈昕一眼。
沈昕訕訕收回手,“我沒使勁兒呀……”她心下卻不由慶幸,剛剛險些脫口而出,說尉遲容的字與她嬸嬸極像!那豈不露餡了?
尉遲容揉了揉肩,“不是公主力氣大,是臣女提筆久了,所以肩頭酸痛。”
“唔……即便要考功名,也不能把自己累病了不是?還是要勞逸結合的!”沈昕笑了笑,“你的字寫的真好!”
“這是臨摹孝賢皇後的字,當年孝賢皇後所出書籍,幸得家中藏了幾本,一見便心生喜歡,特地臨摹學習。”尉遲容微笑說著,還抬手去輕撫墨已幹了的字跡。
沈昕輕歎一聲,抬眼看她。
縱然玉玳看尉遲容的眼神,讓她心生嫉妒,可是看著這麼一位姑娘,她又實在討厭不起來。
“我不打攪你習字了,你……讀書之餘,別忘了好好休息,養好了身體,才是一切的根本。”沈昕不由自主的跟她說話的音量都壓低了幾分。
沈昕回到自己房中,攤開書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昨日看《禮記》看的睡著,今日卻越看越是心浮氣躁。
她硬掐了自己幾把,非逼著自己靜心讀書。
春興悄悄過來,“靜心讀書”的沈昕立即就抬起頭來,“你瞧見什麼了?”
春興眉頭緊皺,“公主去請安的時候,婢子看了,尉遲小姐或是有什麼病症吧,當真是早上跟著公主晨練留下的傷……也不是傷,就是皮膚上有淤青,一碰就疼。她的丫鬟都心疼哭了,她卻笑著說沒事。”
沈昕眼中的光不由暗淡下去,“好不容易收了這麼個聰敏好學的徒弟……她明天定然不會來了。”
她揮揮手,叫春興下去,自己又埋頭在書冊裏,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腦子裏卻是空白的一片,書上的一句話她也沒記住。
夜裏沈昕睡的不好,她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她支著耳朵,期盼著玉玳來敲她的窗戶。
可是一直等到四更天,也沒有聽到那“篤篤”的敲窗聲。
玉玳都不想她的嗎?沈昕輾轉反側,她竟然失眠了……
春興過來敲門的時候,她沒費什麼勁兒,就從熱乎的被窩裏爬出來了,隻是一夜未睡,腦子有些暈騰騰的。
“尉遲容又起來了麼?”沈昕的聲音沉沉的,聽上去還有些略微的嘶啞。
春興點了燈,愣愣看她一眼,“公主哪裏不舒服嗎?”
沈昕搖搖頭,“她又起了?”
“是,在看書呢。”春興小聲說。
沈昕也披衣翻書,隻是精神好的時候,她尚且看不進去,如今一夜未眠,再來看書,書上的字都有了重影,一個個工整的隸書,看起來卻像是麵目可憎的妖怪,張牙舞爪的往她眼睛裏鑽。
沈昕砰的合上書,重重的摔在桌案上。把春興給嚇了一跳。
“不看了!練劍!”沈昕換上利落單薄的衣服,蹬蹬蹬跑下樓。
她胸中的悶氣都化作了淩厲的劍招,招招狠厲,劍光把黎明前鬱沉沉的院子都晃的亮堂堂的。
沈昕正招招發狠之時,卻見尉遲容也一身利落打扮的出來了,她先圍著院子跑了一圈,又站在不遠的地方,把昨日學的十二式連在一起呼呼嗬嗬的打了兩三遍。
沈昕本沒看她,被她呼喝的聲音吸引的不由停下自己的劍招認真看她。
“聽你的丫鬟說,你昨日練了拳,身上疼的厲害,我以為,你今日定不會出來練了!”沈昕走上前去,狐疑說道。
尉遲容微微一笑,收拳站定,“她就喜歡大驚小怪,我已經好了許多了,無論做什麼事,都得持之以恒,如何能輕言放棄呢?臣女還想跟公主學會餘下的招式呢!”
尉遲容說話間,有清晨微涼的風吹拂過。
風裏夾裹著淡淡的清香。
沈昕的鼻子微微動了動,一股清清淡淡的荷花香氣……
這香味兒好生熟悉呀……沈昕歪了歪腦袋,一時沒想起來,隻覺得,這季節玉湖裏的荷花還沒開呢!
“你先把前頭十二式練熟了,我再教你剩下的!隻要你願意學,我會的拳法可多了!”沈昕笑了笑,負手站在一旁,看尉遲容打拳。
隨著尉遲容的動作,隨著她微微冒汗。
微風裏送來那淡淡荷香愈發清晰明顯。
沈昕凝眉仔細的想,她忽的一拍腦門兒,想起來了!
她瞪眼盯緊了尉遲容——這香味乃是嬸嬸調配的藥膏的香氣,活血化瘀,消散瘀阻最是有效。他們練功之人,平日裏少不了要磕磕碰碰。這藥膏一抹上去,一個時辰就不疼了!身上還會留下這種淡淡的荷香!
可是——尉遲容怎麼會有她嬸嬸親手製的藥膏?
木蘭姑姑說過,這藥膏獨此一家,絕無分號,嬸嬸還開玩笑說,若不是怕人認出她的手法來,她去賣藥也能收益大筆錢呢!
沈昕瞪眼,盯緊了尉遲容一招一式的動作。她腦中卻猛然想起昨晚睡不著時,聽到的輕微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