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飛燕有些著急。
她的計劃裏,是讓別人推開殿門,驚呼出聲,引來眾人圍觀。
可現在,這些女人們的眼睛裏隻有那漂亮的鈴蘭花——沒人推門,怎麼辦?
殿中太安靜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郭飛燕等不及,她更擔心煮熟的鴨子再飛了。
倘若今日一事無成,麗珠公主又發現她逃了出來,必然會懲處她。
郭飛燕硬著頭皮,猛衝上前,一把推開殿門。
“啊——”她一聲驚呼,伴著激動而又急切的心情,破口而出。
尖叫到一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但她已經成功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了,眾人又順著她的視線向裏看去。
“呀!殿裏還藏著人呢!”
“真是嚇人一跳!”
“這麼安靜,還以為沒人……”
眾人半開玩笑著,呼呼啦啦蹲身行禮,“見過聖上,見過皇後娘娘,祝尊上萬福金安!”
一片清脆的請安聲,卻如同悶雷,正打在郭飛燕的腦門兒上。她幾乎被這一聲聲悶雷給砸暈了。
這是什麼情形?為何李元鶴在殿中,皇後娘娘也在殿中,可偏偏殿裏還多了聖上?聖上什麼時候來的?
為何聖上和李元鶴相對而坐,在殿中安安靜靜的下棋?而皇後娘娘卻是和她身邊的宮女在一旁奉茶?
聖上什麼時候來的芙蓉園?
郭飛燕震驚的回不過神來。
一旁的人卻拿她在開玩笑,“原來皇後娘娘不招待咱們,是在這兒躲懶呢!幸而叫李少夫人給發現了,不然還不知躲到什麼時候!”
“聖上真是天下男人的表率,這般疼愛自己的妻,惟恐妻子累著了,也該叫天下的男人都學起來!”夫人們笑著說。
陸錦棠放下茶盞,朝聖上福了福神,“臣妾去正園看看,射柳的比賽快要開始了。”
秦雲璋點了點頭,目光一直落在棋盤上,似乎對弈的很是投入。
陸錦棠笑迎著殿外的女人們走來,連看都沒看郭飛燕一眼。
郭飛燕卻如墜冰窟,從頭到腳都是冷的,腦子裏隻有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
女人們嬉笑著離開。
李元鶴卻倏而抬眸,冷涼的目光落在郭飛燕的身上。
郭飛燕本想開溜,他的目光卻如釘子一般,將她生生盯在了原地。
“向聖上告退,這棋,微臣已經輸了。”李元鶴起身拱手,身形還有些晃蕩。
秦雲璋把玩著手中圓潤光潔的雲子,戲謔輕笑,“一個男人,被自己的女人算計,不是輸一盤棋那麼簡單。”
李元鶴臉色僵硬。
秦雲璋卻直接了當,“是人生最大的失敗。”
李元鶴身子一震,僵了半晌,垂首告退。
“跟我來。”他路過郭飛燕身邊時,低聲說道。
郭飛燕隻覺麵前空氣稀薄,呼吸間胸肺都是疼的。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他猛地站住。她一頭撞在他脊背上,撞得額頭生疼。
李元鶴回頭看她,“你的丫鬟去哪兒?你怎麼從家裏出來了?你怎麼那麼巧推開殿門?”
“我……”郭飛燕嘴唇蠕動。
李元鶴卻笑了笑,伸手不讓她說話,“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我本想對你小懲大誡,不讓你和郭家太難堪。我雖然不能給你疼惜,卻可以給你嫡妻的位置。你上次犯錯之後,如果好自為之,不會過得太艱難。”
郭飛燕抬頭看了他一眼。
“可你竟然連我都算計?對我下藥?騙我來此?又騙了皇後娘娘來?你想幹什麼?你想毀了我,毀了李家!讓我們李家為你這不守婦道的淫婦陪葬嗎?!”李元鶴的麵容都有些扭曲了,“你心裏藏著的男人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們訂婚之後,你還給他親手做了衣裳送給他!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郭飛燕霎時間,麵如土色,噗通跪地,此時害怕到在其次了,心裏那種被人拆穿的尷尬難堪……那種羞辱之感,才是讓人生不如死……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何殿裏不是你想象的那副畫麵?”李元鶴嗬嗬的笑出聲來,笑著笑著,他的眼眶都濕了,“皇後會醫術,會針灸,她解了我身上的藥。她命女官請聖上來。你知道聖上的功夫,他甚至沒有擺駕,沒有帶一個侍衛,聽說她要他來,當即扔下所有的事,孤身來救她。”
李元鶴停下話音,垂眸看著委頓在地的郭飛燕。
郭飛燕看著地。
“你也想要那個男人,這樣看重你,這樣疼愛你嗎?”李元鶴嘲諷的笑了一聲,“你覺得你配嗎?”
郭飛燕連哭都覺得尷尬羞辱。
“你放心,我不會休了你……我要讓你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李元鶴甩了甩袖子,如同要揮趕走身邊的一隻蒼蠅。
不知他用了怎樣的手段,不知他如何說服郭家人。
郭家人竟將郭飛燕這堂堂嫡女,從祖籍裏除了名。
沒有了娘家庇護的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可想而知。李元鶴以“七出”為名,休妻又改納為妾。
郭飛燕的地位眨眼之間從李少夫人,變成了李元鶴的妾室。
李元鶴似是故意氣她,把他院子裏的一應事物,全交給她曾經的陪嫁丫鬟。
郭飛燕日日被自己的陪嫁丫鬟欺壓在頭上,無力反抗。
心中鬱結……身體的不好過倒還在其次,心裏的難堪,憋屈,讓她氣得吐了幾次血,幾乎脫了人形。
……
陸錦棠沒功夫理會昔日的手下敗將,她在木蘭的幫助之下,總算借著“春日宴”看出了一點名頭。
“你看岐王世子多次在那些女子麵前,故意表現自己的箭術,射柳,射雁,他都奪得頭籌……是不是對哪個女子有意思呀?”陸錦棠琢磨道。
木蘭低聲說,“岐王世子有意求娶杜英縣主,不過一直被麗珠公主拖著沒答應。他怕是表現給麗珠公主看呢。”
陸錦棠嘶了一聲,這話似乎也聽秦雲璋說過,“這是親上加親呀,他們可是表兄妹。”
“皇家的親上加親多了去了。”木蘭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岐王府先前因為親厚先太子,如今安樂王倒台,岐王府處處夾起尾巴做人。唯有麗珠公主已然榮寵有加,麗珠公主可是輕易不會掏心掏肺的對誰好,岐王世子想靠著點兒麗珠公主,娶了她的女兒,自然是最便意的手段。”
陸錦棠點點頭,轉臉就去看別的男男女女去了。
“娘娘要是不想促成這對兒,婢子就……”
陸錦棠立即搖頭,“秦致遠的事兒,你別插手。”
她說的又快又果決,木蘭禁不住微微一愣。
陸錦棠卻略有些臉紅道,“我與他,不是有過婚約嗎?他一直不娶嫡妻,我也覺得別扭,他愛娶誰娶誰,趕緊娶了最好!”
木蘭恍惚片刻,饒有所悟的笑了笑,“娘娘是怕聖上知道了,誤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