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爹,真的讓我……?”
後宮裏。
季貴妃早已不複之前的雍容華貴,神情抑鬱,眉頭緊皺,連容色都黯淡不少,她成天關在宮裏,出也出不去,最多也隻能拿著宮女太監撒氣,整個人都蔫了。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叫陛下,陛下不理,叫家裏,家裏也自身難保。
自打季太後一死。
季貴妃再囂張跋扈,也知道自己沒了撐腰的,更加感到絕望。
尤其是陛下絲毫不搭理她,季貴妃都快把自己身邊的物件全都砸出去打點了,也沒有半點水花。
誰曾想,季家這次忽然遞了信兒。
竟然是讓她給皇帝下毒!
季貴妃心裏一亂,沒了主意。
“娘娘,恐怕這次,季大人這次是真的和陛下決裂了……”
否則,季家也不會傳來這種消息。
“爹到底在想什麼!我都已經進宮做了貴妃,他卻要和陛下作對,現在都已經退朝回家了,爹和遠兒這樣,把我置於何地?”
季貴妃咬牙切齒,恨不得衝回季家,對季沛和季誦遠問個一清二楚。
宮婢看她神情微微猙獰,有些心驚膽顫,生怕貴妃娘娘一個生氣,又在他們身上砸東西發泄。
貼身宮女心腹則輕聲對季貴妃說。
“娘娘,您別生氣,陛下這麼做本來也是沒有把季家放在心上。現在那個顧文君都已經進殿上朝了,難道娘娘覺得,陛下還能回心轉意嗎?”
聽到這個名字,季貴妃的兩條柳眉都絞起來,神色一陣陣扭曲至極。
顧文君。
都是顧文君!
這個男生女相的賤人,不僅害得她失去了陛下的寵幸,而且還害得她的父兄官場失利,名聲掃地。全都是因為顧文君!
季貴妃恨不得把這擅長妖言惑眾的男狐媚扒皮,剝下來肉,再燉了做成肉吃。
她實在心裏發恨,光是想著,季卿卿就磨起牙齒,在唇肉咬出印記。
“我對陛下沒法子,可我還能怎麼辦?”
哪怕皇帝蕭允煜根本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碰過季貴妃,可是她也已經封了貴妃,生就是蕭允煜的女人,死也是蕭允煜的後宮娘娘。
除了討好巴結這個皇帝,早日盼著懷上龍胎,穩固地位,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偏偏蕭允煜多看季貴妃一眼都嫌惡,更不可能和她生孩子。
之前季貴妃心裏還有些指望,她使勁渾身解數,就是想從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宮門裏出去,再見見陛下。
萬一算計得當,和陛下度過一夜,說不定就能一舉得胎!
但是。
到了現在。
眼看季家不知不覺淪落到這個地步,季貴妃也總算有點明白。哪怕她真的能爬上蕭允煜的龍床,而且光是近身就極其困難,但假設她真的做到了,恐怕蕭允煜也不會給她生出孩子的機會。
季貴妃越想,心裏越冷。
難道,她就要這樣成為季家和皇帝爭鬥的犧牲品,一輩子耗在這冷宮裏,寂寞孤苦地死去嗎?
“娘娘。您不是完全沒有出路的。”
心腹看了左右一眼,壓低聲音,對季貴妃獻策:“隻要您按照季大人說的做,等皇帝病倒,您再說自己有孕,就能借胎當上新的太後!”
“可是我根本沒有——”
那宮女連連使出眼色,“到時候,您隨便抱個孩子說是皇子不就好了?陛下一死,口無對證。”
“難道外人會相信,您進宮多年還是處子身嗎?”
這話說得季貴妃臉上火辣辣的,又是羞惱又是發恨,瞪了對方一眼。
但氣惱一陣,季貴妃又眼睛一亮。
她察覺出這法子的好處了。
隻要處理得隱蔽,她就能效法季太後,成為全天下最高貴的女子。當不了皇後娘娘,她就做太後娘娘!
總歸是,榮耀至極。
至於這皇家血脈到底是誰的種,又要從哪裏找孩子,就不是她需要想的。自然會有人幫忙安置好。
季貴妃隻剩下一點疑惑,“那家裏會幫我嗎?”
“娘娘,季家肯定是會向著您的,再不濟。還有敬王殿下呢,陛下罰了他去皇陵,他心裏怨氣不小。
等您當了太後,再讓敬王做攝政王,他也會幫您的。之後,就把朝廷上的事情讓他幫忙料理,一切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嗎……”
宮女說得楚楚誘人。
季貴妃越聽越是心動,她一雙眼亮得發光,神色都好起來,隱約透出昔日的風華。
巨大的利益就擺在眼前,季貴妃豁出去了。
她也顧不得這裏麵的風險有多大,下定決心。
想完之後,季貴妃清清嗓子:“去,把本宮所有的金銀首飾全都理出來,本宮要好好打點一番……”
“是,娘娘。”
季貴妃沉寂多日,忽的又動起來,到處張羅。
這一動靜,自然被後宮裏各方都注意到了。
隻是現在陛下根本就不踏入後宮半步,季家又得罪陛下至此,季貴妃折騰還能有什麼用。
其餘嬪妃隻當做笑話,還想看一些好戲。
唯獨皇帝底下的人,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遞上去,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嗬。”
蕭允煜一看就沉了眉眼,他並不大發雷霆,但唇邊泄出一絲冷笑,就氣勢逼人,震得得殿內一片寂靜。
“季家真是好大的膽子!朕之前還是低估了他們。”
蕭允煜拿起密報,他一邊踱步,一邊輕歎:“朕的脾氣,真是好了太多,竟然真的能忍他們到現在。”
“文君。”
皇帝語氣親昵地喚了一聲,“都是你教的太好了。”
他走下台階,步至禦書房內立身的臣子麵前。還俯下身來,彎腰衝顧文君瞧,“你看,你把朕變成了‘仁君’,下麵的人就當朕是好欺負的,還攛掇著給朕下毒呢。”
顧文君麵色一羞,浮起一些紅暈。
她不是自己想要來宮裏見陛下。
隻是下了朝,陛下又借故有重事商議,把她召至禦書房問話。顧文君現在入朝為官,身不由己,當然隻得聽陛下的。
因為那些關於皇帝和狀元郎的謠言散播,全在季誦遠和顧瑾的事情捅出來迎刃而解,倒也沒有人懷疑什麼。
畢竟季家在背後折騰,鬧出這麼一個烏龍,解釋也不好,不解釋也不好,皇帝要和顧文君私下商議一下,其實很正常。
蕭允煜越是不肯避嫌光明磊落,眾大臣反而越覺得沒什麼。
唯獨文武百官之首,張首輔心裏牽掛了幾分。
在顧文君進宮前。
張首輔還特地囑托了一兩句。
現在陛下又故態萌發,舉止親近,恨不得廝磨摟抱,顧文君連忙後退:“陛下,你別這樣。”
“雖然好男風的事已經過去了,推到了季家頭上,但還是留了一些話柄。現在張大人都起了疑心,誡告我注意分寸,我們不能……”
“哼。”
蕭允煜忍不住冷哼:“張首輔是想讓你娶他女兒,他才這麼說吧!”
“陛下!”
顧文君一急,蕭允煜就收斂了麵上的冷色,那張俊美如神祗的臉竟然也溫柔起來,勾起一抹笑。
“好,朕不說了。朕隻是說幾句,又不是真的遷怒張禦正,你倒好,就這麼護著他。”
蕭允煜語氣一緊,竟然還和張禦正張首輔一個中年男子吃起醋了。
顧文君聽得又是無奈極了。
可偏偏陛下笑得這麼溫情蜜意,盯著她的眼神像是滾了岩漿似的炙熱不已,好像下一刻就要把顧文君扒光了吃進去。
她被看得一羞,連忙轉移了話題。
“陛下,現在要緊的是季家勾結,意圖謀反的事。”
顧文君還試圖拉回正題,蕭允煜卻淡笑:“那這不正好,朕要裝病,他們就想下毒。那朕就隨了他們的意,讓他們折騰,一網打盡。”
他氣定閑神,胸有成竹的模樣,讓顧文君看得出神。
陛下,已經是個出色皇帝了。
顧文君想著要克製距離,但她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親近著陛下,兩人越靠越近,影子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太監、宮女默契地往外走去,讓陛下和他的心尖人好好獨處。
夜已深深。
直到半夜時分,顧文君才離開宮殿。
張家。
張首輔一直等到顧文君離殿,他細細思索一番,越想越不對,終於坐不住了。
他心頭一跳,直歎:“怎麼會如此……不可啊!不可!”
不管季家如何。
皇帝都決不能陷入男子之間的情愛歡好的。
無論是為了顧文君,為了女兒,還是為了蕭皇室,為了天下江山,張首輔決意阻止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