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不止一個想要

這連日來,顧文君就一直在客棧裏看書,偶爾翻一些趣聞錄調劑,安逸得有些無趣了。

並不是顧文君不知足,隻是外麵風起雲湧。

如今的京城一連天地撒紙幣、掛白綾,為太後的入殯之行踐禮,顧文君當然無法安於窩在一家偏遠客棧裏。

雖然她人在宮外,但是陛下手底裏的情報網一直在暗中傳話遞信,顧文君反倒比任何一個在朝中為官的大臣都更消息靈通。

尤其是她在江東也布置了自己的眼線,儼然是一個小的情報中轉站。

但是和徐秀容那封七繞八繞、經過數隻手才能送到顧文君手裏的信不同,皇帝給顧文君寫信隻需要一來一回。

要不是局勢不合時宜,蕭允煜都想和顧文君連日通信。

他之前就這麼做過,被顧文君教訓後才改了一二。

思來想去,顧文君其實還是憂心陛下。

她想知道陛下在朝中有沒有被敬王派係的人為難,想知道陛下要如何處理和季家之間的關係,還想知道陛下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如此一來顧文君就沒辦法維持之前的強硬態度,陛下送信過來,她無法置之不理,更做不到狠心不回複。

一來二去,顧文君也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

太後的屍身斂容後,需要重新正式入棺,再由陛下和文武百官守喪三夜,焚香合棺,拜天祭祀,最後經十杖列隊以上的宮人運送到距京十裏地的皇陵入土下葬。

原來敬王蕭寧晟搶在所有大臣上書斥責之前就認了罪。

他自稱常年在外,對京中之事越發生疏,這才聽信小人讒言,懷疑太後和陛下,如今犯下大錯,即便罪重難反也想要彌補一二,隻求為太後盡孝,自請去守陵。

“這老東西真夠狡猾的,這麼快就給自己找到了一條退路。”

蕭允煜在信中寫得毫不客氣。

雖然顧文君對陛下這番用詞頗為無奈,陛下本就霸道怪戾,如今在她麵前連裝都不裝了,這種過分的坦誠也顯得有幾分可愛。

不過她了解敬王的為人,敬王城府之深,心思之密,顧文君都已經親自體驗過了。

蕭寧晟看上去薄情寡欲高傲冷淡,實際上卻是一個野心勃勃極度追逐權力的凶殘之人。即使他將自己的殘忍藏匿得極好,也還是在幾次交鋒中暴露了出來。

憑借敬王的傲慢,讓他向陛下低頭,隻會比殺了他還難受。

敬王站出來自請責罰,當然不可能是因為真的認錯,隻是緩兵維穩之計。尤其是他竟然請求去守陵墓,這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守陵人一般情況下是世襲的,職務清閑俸祿頗豐,但是日複一日都在皇家墓地邊上打交道,遠離政治中心,毫無實權。

再加上守著墓園,即便是為皇室效力,也往往不受到世家高門的待見,非常孤閉。

敬王堂堂一個王爺,自請為太後守陵三年,這個做法落在滿朝大臣眼裏,確實是極大的懲罰了,同時也是誠意十足的補救過失。

不過顧文君心知肚明,敬王絕不可能真的守三年。

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罷了。

蕭允煜也不傻。

敬王要在朝廷麵前做戲,蕭允煜並沒有當場如他所願,拒絕並挽留了兩三次之後,才鬆口調敬王去皇陵。

陛下評語:

“惺惺作態,倒盡胃口!”

這信看得顧文君想笑。

可是敬王突然提議要去守皇陵,顧文君就不免多想,擔心敬王會不會趁著守陵的機會做出開棺驗屍之舉——

縱然顧文君已經成功地瞞天過海,取信了朝廷上上下下所有的大臣,然而太後那具屍身確實被她縫得七零八落。

就算她再巧奪天工,精於技藝,也不可能拆線抹除一切痕跡。

顧文君如數把她的擔憂回複給陛下。

蕭允煜卻自信道。

“你放心,那老東西不敢再冒這個險。”

“就算他真的找到證據又能怎麼樣,一旦敬王再掀此案,就勢必會暴露他對屍體做了大不敬的事情……

不論他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封號裏的那個‘敬’字就得被剃去!”

蕭允煜的筆下就像他本人一樣,龍蛇遊走,盡顯桀驁。

“敬王是親自去的皇陵,一旦有什麼差池就是監守自盜,守陵失職,他推脫不到其他人的頭上!”

陛下想得極有道理。

畢竟蕭允煜是皇帝陛下,即使他是從不受重視的皇子一路披荊斬棘坐上這個皇位的,他也擁有皇家的血統和睥睨天下的資格。

然而顧文君卻沒有擁有過這些。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她一直都是依靠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走到現在。

她沒有陛下那樣的底氣。

她對付的也都是顧長禮蕭清樂那樣不擇手段的小人。

所以顧文君還是提醒了陛下,記得在陵墓裏做一些手腳,一旦有外人再次開棺,就會觸發機關,毀去整具屍體,不能給敬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不論陛下之前是怎麼想的。

對顧文君的建議,他慢慢的學會了傾聽、思考、然後接受。

“不愧是文君……朕會照做的。”

他隻不過寫了一句話,卻比千言萬語更加打動顧文君的心。顧文君並不是想要陛下對自己言聽計從,她隻是希望陛下尊重她,而不是一味任性霸道地命令、掌控。

從前,顧文君覺得這絕無可能。

蕭允煜可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他本就該號令天下,接受所有人的頂禮膜拜。就連規勸他向善,仁心,顧文君都要考慮一二,她怎麼指望陛下會因為她而明白尊重、明白給彼此留空間。

這些概念要讓一個尋常的古代男子理解,都十分苛刻,更何況是麵對一個皇帝。

然而顧文君卻逐漸感受到,蕭允煜正在慢慢改變,哪怕這和他的脾性、觀念不符,但是蕭允煜仍然願意這麼做,僅僅是為了她。

信上總有那麼一行。

“文君,近來如何?”

一字一句,盡是陛下對她的關懷。

顧文君每當讀到此處,都忍不住心中一動。

近來,唯一的煩惱就是顧家在江東的小動作了,還有季家摻和著……但這跟陛下和敬王的較量,還有在太後死後掌控朝廷的大事比起來,不足為道。

她提起筆,又放下。

猶豫許久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萬一陛下要是知道季家想要碰她的婚事,陛下會如何?可要是不說,陛下之後才知道,說不定會更糟糕。

其實。

也不是隻有季家打著這個主意。

雖然他們沒有季沛季大人那麼敏銳,也沒有季家動作快,下手狠。但京城世家都對顧文君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盡管這次顧文君沒有上朝進殿,也又一次提醒了各名門望族,科舉中還有這麼一個少年英才,不僅會一手醫術,而且才華兼備!

更重要的是。

他還未有婚妻。

哪怕太後行國喪之際,不便議論婚嫁。等到太後入墓,敬王守陵,一切塵埃落定,私下裏悄悄開始走動的人還是多了起來。

他們也想提前定下這個大好苗子的姻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