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千回百轉的複雜心思,顧文君想不了那麼多。
她從萬大人一出來,便隻是道:“阿武,我們走!”她決定即刻帶上阿武出發。事權從急,顧文君不知道敬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此事就連柳柳也不情,敬王隱藏得太好了。
所以顧文君想要追上,必須得快。
一旦下了決心,顧文君行事便極其果斷。
她隻挑了十個人,加上她自己和阿武,便是十二人。就打算這麼出發,追趕敬王蕭寧晟。
萬幸,此行會試趕考,顧文君的行禮一切從簡,就是全部扔下了也無關緊要。一路上,顧文君言簡意賅地把事情和阿武複述了一遍。
聽得阿武大驚,一向緊繃的清秀小臉都抽動了一下。
“少爺,你不要衝動,這件事太過危險了,還是先請示陛下為好!”心急情切,阿武甚至把“陛下”的稱呼脫口而出,忘了在外麵掩飾。
意識到後,阿武又猛地收聲,警惕地看了四周。
顧文君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一來一回,敬王早就回京了。”顧文君心裏一直沉著一道過不去的陰影,她道:“你看柳柳改頭換臉的樣子,敬王已經找到了易容的能人異士。他很有可能察覺出‘太後’是怎麼回事,不能讓他這麼回京!”
他們都很清楚。
宮裏那位“太後”是假的!
真正的太後早已經被陛下殺了。現在的“季太後”隻不過是顧文君將太後身邊的嬤嬤化妝換貌塑造而成的假太後。
深宮有敬王的內應,敬王是一早獲悉了太後的死訊,隻是抓不住把柄,才一直隱忍對峙。
他能發現易容的問題,已經是對陛下極其不利。
何況現在,敬王親臨徽州,還帶走了招兵買馬的巨額財富和實力——這才是顧文君最憂心的。
她怕就怕在,敬王會趁機發難,利用“太後”這樁事情揭竿而起。
名義上,敬王應該還是留守在京城的,他暫時受製於皇恩,在京城依然能被陛下壓一頭。可實際上他卻能神通廣大地偷潛到徽州,暗度陳倉。
而陛下手裏還抓著一個敬王的間諜手下,已經對外聲稱就是敬王支使刺殺太後,無形中壓著敬王的氣勢。
兩人之間還沒有直接對上,已經暗地交鋒無數回。彼此的關係已經劍拔弩張,極其緊繃。
這種時候,更容不得一點差錯。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顧文君必須確保敬王手裏的籌碼無法撼動陛下的權威。她眉眼收攏,水光一瀲,玉麵微沉的模樣顯得有幾分沉靜。
“那我帶著這些精兵去吧,少爺你留在徽州!”
輪到阿武急了,他就是自己死,也不敢讓顧文君再次遇險了。
他心裏又是無奈又是氣惱。
這萬大人真是瘋了,竟然指派顧文君做這種事。阿武不知道周立恒自盡、敬王撤離的事情會不會讓萬大人受罰,但是這件事一定會讓陛下雷霆震怒。、
但凡顧文君受了什麼傷,怕是多少個萬大人的腦袋來為顧文君賠罪償命都不夠的。
顧文君很認真地搖頭:“你去還不夠,你不是敬王的對手。”
雖然立場敵對,但不代表顧文君不了解敬王蕭寧晟,她知道蕭寧晟的城府有多深沉。阿武的身手足矣,可惜思考反應不夠,一旦被發現就是死路。
其實這件事,無論是阿武,還是萬大人出麵,都不妥當。
隻有她去,是最合適的。
“誒,少爺,等等我!”
阿武見沒法阻止,隻能跟著顧文君一起。
他這條命,就是顧文君搶救回來的,所以哪怕是豁出去性命,也要護住顧文君的周全。
與這等大事相比,顧家也可以暫時拋諸腦後了。
當然,顧文君也沒有忘記給自己留一個後手。她從挑選的十人裏點了一個人出來,“你去找柳柳,讓她把知道的所有關於敬王的事,都告訴我……也幫我打探一下顧家的情形。”
雖然顧文君不覺得顧家登得上台麵,可顧家畢竟也是敬王的重要棋子,她不會忽略過去。
然後想到什麼,顧文君又對那人說:“也幫我知會同窗好友一聲,就說我有急事,需要先行回京。”
“是,顧公子!”
一行人牽過來一輛馬車,恭敬道:“顧公子,該上路了。”
顧文君不再多話,翻身便上了馬車,阿武無可奈何,隻能跟上去。
那被顧文君指派了任務的,身形微晃,便暗暗去了一趟醫館。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顧家那些人肯定就在徽州最好的醫館裏麵,給那會試落榜,卻搶走爹的女人的顧瑾醫治呢!
旁人都笑話。
“這就叫考場失意,情場得意啊!連他爹都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女人送給顧瑾療心傷呐。”
“不是說本來就為了兒子買來的嗎?”
“哈哈,說是這樣說的,但看那顧夫人恨不得把人活吞了的樣子,誰信啊!反正那顧家,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好文君公子不是顧家養出來的,否則真要糟……”
外麵的議論非非,傳不進顧瑾的耳朵裏,但是他即便沒有聽到,也能想到其他人會怎麼笑話。
直到仆從們把他放到醫館裏,他的身體還是僵直繃緊的,拳頭死死握著。
要不是柳柳那猛地一撲,把他撞到硬傷,差一點顧瑾裝暈都裝不下去了,但最後,他後槽牙磨了無數下,還是忍到了醫館。
蕭清樂急得大叫:“快讓你們最好的大夫過來,要是治不好瑾兒,我要你們所有人都賠命——!”
“夠了!”顧長禮出聲打斷,仍然憤恨不已,“滿口都是賠命賠命,你還有完沒完?你到底把這當成什麼地方了!”
“嗬!”
蕭清樂發出一聲激烈的悲泣:“你在我和瑾兒麵前那麼威風,怎麼不去教訓賤種?剛才顧文君把我們逼成什麼樣子,你卻隻會當縮頭烏龜!
一個區區榜首會元就踩在你頭上了。
顧長禮,你個江東郡守是當得太窩囊了!你甚至還為了那個賤人生的東西打我!”
她越說越是瘋狂,之前所有的怒意和不甘湧上心頭,蕭清樂眼眶圈紅,竟撲了過來,要把之前挨的巴掌打回來。
“要不是我嫁給你,你連這個江東郡守都做不上,你卻打我!還在外麵養人——顧長禮,你還有沒有良心?”
顧長禮被罵得一頭狼狽,倉皇擋住:“我都說了,那個柳柳就是買來給瑾兒的,不是我的女人。”
“這話你騙騙別人就算了,你還想騙我!自己的女人被瑾兒搶走了,就埋怨責怪,你是把我當傻子嗎!”蕭清樂越發用力,幾乎是拚死去打。
“瘋女人!”顧長禮一口氣憋不上來。
他想要忘掉的恥辱又被赤.裸.裸地扒出來,砸得他胸悶氣恨。此時此地,顧長禮真恨不得顧瑾就這麼死掉算了。
省地再給他蒙羞。
曾經的顧瑾有多讓他引以為傲,如今的顧瑾就有多讓他羞辱難忍。
一個名落孫山的廢物,一個搶老子女人的宵小,這種貨色,怎麼會是他顧長禮的嫡子?
顧長禮無法不怨恨,他恨恨看向蕭清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都是這個女人,是蕭清樂害得他顧家雞犬不寧!”
老爺和夫人吵鬧,甚至直接動起手來,但是婢女和仆從卻隻敢伏低做小,不敢勸也不敢攔,可見平日裏主子們的苛刻。
至於那成功“登堂入室”,有了名分的柳柳,也是隻顧坐在一旁看好戲,最多偶爾掩麵哭幾聲,絕不摻和。
這一團哄鬧中,顧瑾反而成了邊緣人。
即便他是裝暈的,可也躺在醫館的擔架上,卻被這一地雞毛掩蓋了存在。顧瑾心頭悲涼一片,終於躺不下去了。
他青白著臉,顫巍巍坐起來,“爹,娘!住手吧!”
夫婦兩頓時停下看向他,顧瑾聲音微頓,僵硬說道:“其實我沒有事……”
“啪!”
一個耳光飛快地落在顧瑾的臉上,將那本就難堪的臉打得更加紅.腫,顧長禮幾乎怒發衝冠,“你長本事了啊瑾兒,原來之前你一直在裝暈!”
“瑾公子,你沒事就好!奴家好擔心呀~”
柳柳也撲過去,爭相安慰。
顧長禮看了一眼柳柳,又看了一眼顧瑾,越發怒上心頭,他抬起手又想要砸下去一巴掌,被蕭清樂狠狠推了一把。
“別打我兒!你都說把這女人送給瑾兒了,還氣什麼!要怪,就怪你自己把她養在徽州,還被顧文君那個賤小子逼成這樣,是你活該。憑什麼怪瑾兒!”
為了維護兒子,蕭清樂頓時變了嘴臉,連柳柳的身份都認了下來。
“憑什麼怪瑾兒?”
顧長禮怒極反笑:“他連會試都沒有考上,要回去複考,已經丟盡了顧家的臉。別說顧文君了,他以後還怎麼和其他人爭,怎麼和其他人比?
加上現在這愛玩女人的名聲——他完了!”
顧瑾的臉唰得一下,蒼白如紙。
他聽出,顧長禮是真有一些放棄他的意思了,甚至還想要挽回顧文君。這才是真正的絕望。
從第一到落榜,實在是斷崖式的打擊,誰也遭不住。
顧瑾推開了母親和柳柳,他踉蹌著下了擔架,急急道:“爹,我不會完的,敬王——敬王殿下會幫我的!
他要毀了顧文君,哪怕我沒考中,隻要我幫敬王達成這件事,我還是能當官的!我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