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恩長袖一揮,將桌子上的東西全砸了出去。
“要不是齊成發出來搗亂,我也不至於被顧文君那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弄得如此狼狽,還不得不把呂大送進牢裏,自斷胳臂!這些下賤可恥的惡心胚子!”楊如恩氣得眉毛胡子一起發顫,眼底盡是沸騰的凶狠殺意。
壞他前途的人,都是死人!
不若如此,暫代衙令這個位置他也攀不上來。
“楊大人真要犧牲呂捕頭?”胡師爺是楊如恩真正的親信,對楊家事了如指掌,便低問:“可要是小姐那邊問起話來——”
“喊什麼小姐!”楊如恩眉目一厲,“那個臭婊|子就知道風|騷,她嫁了人就是別家的夫人,就是相公死了也是別人的妻子,我忍她和呂大胡來不能忍一輩子!斷了也好!”
呂大為非作歹,可幾乎全是為了楊如恩做事。後來攀附上楊如恩亡夫的妹妹,他們之間的捆綁便越來越緊密。
可是如今楊如恩為了摘除幹淨,毫不留情就要將呂大給賣了送他去死,當真下得了狠手。
兔死狐悲。胡師爺心中顫顫,隻能低頭說是。
楊如恩陰陰一哼:“你幫我盯緊顧文君,這事我就算壓著也定會傳出去一些風聲的,等著吧。要是宮裏麵有動靜,他真得了太後陛下的看重,這虧我也就咽下去了。要是宮裏麵沒有動靜……嗬嗬,我損失多少,就要讓那小兔崽子十倍百倍得吐出來!”
他堂堂一個衙令大人,作弄手底下的捕頭,有什麼不行的!
就是江東的王家那小子,也隻敢塞錢不敢硬著來。
結果偏偏就是因為這個不長眼色的顧文君,害的楊如恩竟然還賠出去一個心腹打手和一身的名聲,他怎麼肯甘心。別說楊如恩顏麵大失,不願甘心。
就是秦宸也不肯袖手罷休。
趁著王子逸不注意,秦宸就有問顧文君話:“你是不是和那個齊捕頭有什麼對付楊衙令的打算?”他目光炯炯,隻有在盯著顧文君的時候,眼底才有些許的亮光。
顧文君被秦宸看得一愣。
她不知道秦宸是發現她與齊成發之間的耳語密謀,還是報複心切有意試探她,隻能堪堪回避了眼神,繞過話頭:“什麼打算不打算的。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打算,便是準備接下來的科舉,別以為考過鄉試就萬事大吉了,還有更嚴峻的府試擺在前頭。”
說話間,顧文君又拍了拍秦宸的肩膀,“現在秦叔叔有人照顧,你也可以暫時安心了。其他的事情等之後再說吧,若是你科舉題名,你叔叔也能在家放下心來好好休息。”
從衙門裏出來。
他們也是好一陣折騰。
王子逸非要帶著他們去京城最貴的醫館看病治傷,顧文君仗著自己有醫術的借口好不容易躲過去,又在抓藥時費了功夫,最後還是收下一通昂貴的頂級藥材,秦捕頭的傷藥自然也是不會省去的。
之後自然是送受傷的秦捕頭回家休養。
如今秦捕頭雖然沒有革職,但相當於解了職務,傷一天沒有好就要在家歇息一天,何況衙門裏還有楊如恩的楊大人那頭惡獸虎視眈眈,誰敢這麼快回去複職?
萬幸王子逸私下請來人幫忙照料,一切事宜都在秦家安排妥當了,秦宸才能放心地跟著顧文君和王子逸回山上讀書。
王子逸的本意就是想幫秦宸一把,但是被秦宸強行寫了一張借款字條,明令會連本帶息償還。好說歹說起碼秦宸這次接受了他人的好意,有沒有這張簽字畫押的借據,都是次要的。
顧文君本以為這事對秦宸來說已經過去了。
誰知道才進文山書院的大門,秦宸竟又提起楊如恩,她隻能掩下心思去勸:“顧瑾離去後,文山書院向來是我當第一,你第二,這次府試難道你不想和我再一爭高下?隻有功名傍身,你才能撐起秦家。”
她也發覺秦宸情緒不對,便有心要用其他事情刺激秦宸的鬥誌。
秦宸垂下眼簾頷首,“是,我需要功名!你說得對,想要治那些狗官,就必須比狗官更強更厲害!如若今天的我是六部重臣,我不信衙門裏還有人敢拿我叔叔做筏子立威!”
這樣想未嚐不對。
但是會把自己放在更大的壓力之下。
顧文君擔心秦宸鑽進牛尖角,想得狹隘了。她就是怕秦宸因為心懷恨意走得極端了,這才不打算把自己的謀劃告訴秦宸。秦家的仇,還有她自己的怨,顧文君全部打算自己一並解決。
那狗官自然不能留了。
楊如恩在京城衙門的衙令上多待一天,於顧文君和秦家都是一份威脅。
她當然不信,楊如恩這次被下了臉麵還能忍得住不報複。
現在是秦捕頭受傷,無法複職隻能休養在家。
可要假以時日秦捕頭的身子好利落了,他依然得乖乖回到京城衙門繼續做楊如恩手底下的捕頭,那時秦捕頭又落回楊如恩的手中,哪怕楊如恩顧忌名聲,一時半會不敢急著動手,時間一長,肯定還是會想起舊恨,再次下手。
畢竟要一個貪功作惡的狗官懂得容忍之心,實在太難為楊如恩了!
哪怕不管秦捕頭會如何,就單單論楊如恩的城府和隱忍演技,顧文君都不會放過他。這個楊如恩被她拆穿了竟然還能演戲,把一切罪名都摘除幹淨,通通推到呂大頭上,當真是老奸巨猾!
得罪這樣一個手中握權的官員,顧文君心底裏就對楊如恩長了一根刺。
都說民無法與官鬥。
京城這片地方便是楊如恩楊衙令的管轄之地。
他若是想要趁機對顧文君下手,那真的是防不勝防。
既然她和楊如恩已經撕破臉,成了互相對峙的敵人,顧文君就不可能將這樣一個隱患久久留在身邊。
可這事隻能疏不能導,顧文君便鼓勵道:“好!看你府試發揮,這次府試,不隻是府州之間鬥,也是我們與京城學坊的比試,不能輸給他們!”
誰知秦宸忽而改口反問:“京城學坊,就是顧瑾轉學去的那個貴族書院?”
顧文君神色微緊,“連你也知道了……”
她本以為按照秦宸家裏受到牽累的影響,不大會清楚京城學坊的事情,正想和秦宸解釋一番。要是真的和京城學坊比試,自然得靠她和秦宸。
誰能想到,就連困守家中官司的秦宸都聽聞了顧瑾的消息。
其中必定有其他人的推波助瀾。看來顧瑾回京的事,不一定隻是逞威風而已,說恐怕沒有顧文君最初想的那麼簡單。
秦宸冷冷一笑:“之前,顧瑾被趕出文山書院簡直猶如喪家之犬,離京時連個聲響都沒有,恨不得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這次他卻仗著別人的勢進了京城學坊,一山更比一山高,顧瑾當然巴不得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昔日的江東第一才子又回京了,而且還是踩著文山書院的頭頂上回來的!”
顧文君抿唇不語,秦宸猶自接了話說下去:“這些年,文山書院偏愛才德,京城學坊更重門第,一個出才名,一個有利勢,兩者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唯獨出了你這麼一個異類,把京城本地的勳爵權貴子弟都壓了風頭,不僅與張首輔的千金有過牽扯,還在陛下太後麵前得過賞賜。他們一定對你滿腹怨艾。”
“倘若真的要比試,京城學坊那些學生肯定要衝著你來!隻要能比過你這個大名人,那他們就能頃刻間坐享你的名氣。尤其是顧瑾,你勝過他那麼多次,他不把你壓下去肯定不會甘心的。”